那位客人扭头走了。
陈老头儿会做生意,够和气,还躬身哈腰地送到了门口。
客人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像有什么急事儿似的,急忙转身进了店,把表往兜儿里一放,收拾桌上的东西,像是要上门不做生意了。
怎么回事儿,陈老头儿临时起意,要拐了这只金壳表逃跑?
不至于吧,金壳表固然值不少钱,可总不会比陈老头儿这间店面值钱啊。
那么他这是干什么?
陈老头儿正这儿收拾,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卅来岁,一个廿多,卅多的也好,廿多的也好,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东西。
卅多的中年汉子,歪戴帽、斜瞪眼,两手插在兜儿里,嘴角还叼着一根洋烟卷儿,斜着嘴,眯着眼。
廿多的小伙子,挺壮,也好看一点儿,可也一脸凶狠流气相儿。
这两个进了门儿,陈老头儿没发觉,还净顾着匆忙的收东西,卅多岁那个咳嗽了一声。
陈老头儿听见了,转身一看,脸上赔上了笑:“今儿个我有点儿事儿,不做生意了,麻烦您明儿个再跑一趟吧。”
卅多岁那位捏下了嘴角的洋烟卷儿,弹了弹烟灰,眯着眼望着陈老头道:“你就是陈老头儿?”
“是的,我就是。”
“谁告诉你我是来修表的了,我说了么?”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那么您二位是……”
卅多岁那位抬手一指自己的鼻尖,道:“听清楚了,我姓马,叫马二侉子,他是我手下的弟兄,马爷我在赵老虎赵总管手底下当差,我们赵总管刚兴了个规矩,把这条街划给了我管,为了防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受没来由的骚扰,特地要我负责保护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不过你们各行各业得按月交一些保护费……”
陈老头儿道:“交保护费?”
“不错,钱是没多少,两块钱,两块大洋……”
陈老头儿吃了一惊:“两块大洋?”
“不错,两块大洋,钱不多,可是你们受的好处却不少……”
陈老头儿有点儿慌了,截口道:“这位爷,您,您贵姓?”
“马。”
“马爷,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辛苦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了多少……”
“哎哟哟,陈老头儿,干吗跟我哭穷啊,我又不是跟你借钱,我这是照规矩来收费,才两块钱,这么大一家钟表铺,两块钱还能要穷你,你知道花两块钱受多大的好处!就是雇个人也不止花两块哪。”
“我知道,马爷,可是……”
“别可是不可是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这条街还有那么多家的生意得跑呢,快点儿吧!”
“马爷……”
“叫马爷没有用,这是规矩,任何人也不能免,不交保护费,舍不得这两块钱,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一旦你这买卖受到骚扰,遭到什么损失,到那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放聪明点儿,快交钱吧!”
“马爷,我,我没那么多钱。”
“那是你客气,太客气了……”
向年轻小伙子一施眼色,道:“小子,别那儿傻站着,过来帮陈老头儿找找钱。”
年轻小伙子一步跨到了陈老头儿身边儿,伸手抓住了陈老头儿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往陈老头儿身上摸。
陈老头儿一征急挣扎:“嗳,嗳,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年轻小伙子跟没听见似的,摸着摸着一下正好摸着了陈老头儿兜儿里的金壳表,伸手就给掏了出来。
陈老头儿一惊:“这是客人送修的表……”
他伸手要去抢。
年轻小伙子一只手架开了他,另一只手把表递给了马二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