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到了那儿的时候,布丁已经捧着一杯咖啡,坐在阳光下慢慢啜着了。
上午的阳光极好,广场鸽子时不时飞过来寻找吃的,小红嘴发出咕咕轻响。咖啡馆里人不少,但很安静,有貌似小说家的络腮胡男子靠在角落,咬着笔冥思苦想,也有两个商务装的女子在对着笔记本小声交谈。系着鲜红围裙的金发女郎面带甜美微笑,拿着咖啡壶在桌间逡巡,低声询问客人要不要再来一杯。
俩人坐下,布丁替豆腐要了杯摩卡,又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豆腐。
“什么呀?”
“送给你和顾先生的礼物。”布丁笑道,“是我挑的——我没你挑礼物的那种天分,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打开包装,是一套wedgwood茶具,天蓝底色上是洁白的花卉和人物,风格近似梵高。
豆腐笑起来:“谁说你不会挑礼物?这套东西我得供起来。”
布丁笑道:“那就好,其实我看中两套瓷器,另一套有点像乾隆时期出口国外的那种味道,红花绿鸟什么的,我自己倒是挺喜欢,但估计你不会喜欢,肯定嫌俗——你和你家那位都一样,清高惯了。”
豆腐笑道:“什么叫清高?我哪儿清高了?”
他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于是也拿出那套水晶娃娃。
布丁笑道:“咱们这是来交换礼物了?”
“该说是不约而同吧。”豆腐笑道,“这个,我昨晚一眼就看中了,海生也说好,所以买了送给你们。”
布丁打开一看,怔住:“是俩男的?”
“是啊。”豆腐笑起来,“就为了这,我才买它的。”
“多谢。”布丁笑道,“我原先就想攒一对这样的娃娃,又不愿买两对然后把新娘扔掉,总觉得不吉利,现在方便了。”
收好礼物,豆腐端起咖啡,眼底掠过怅然:“现在他俩应该在宣誓了吧?”
布丁看看他:“心里还是膈应?”
“你不膈应么?”豆腐郁闷道,“他俩在里头站着,咱俩在外头坐着,再加上交换礼物……活像是给他们贺喜的。”
布丁摇摇头:“你啊,当初劝他们结婚的是你,现在你又觉得膈应。这不行的,豆腐,既然下了决心,一定要心如镔铁才行。”
“心如镔铁?”豆腐笑起来,“你想干嘛?”
“结盟,懂么?”布丁眨眨眼睛,“往后我们的压力不会因此就有所减轻,他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妇了,哪怕国内不承认,但一旦有证书在手,外界都会不自觉把他们看做一对。豆腐,这对咱俩,是非常大的压力,比以前压力大得多,咱们甚至都没以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豆腐沉默片刻,才道:“海生答应过我,他将尽量减少和经理碰面的次数。”
“只能如此。”布丁疲倦地揉揉眼睛,他往椅背里靠了靠,“既然苏誉给了我承诺,往后,我也会尽量相信他。豆腐,咱们四个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四个角如果有一个角塌了,其它三个也会受影响。所以我才说结盟这种话。”
豆腐懒懒道:“所以说,你要心如镔铁干嘛呢?”
“我不会再让苏誉对顾海生产生希望。”布丁淡淡地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杜绝这种可能的发生。”
他突然就把话说得这么硬,豆腐有点吃惊,更不适应。
“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他试探着问,“你是想把经理捆起来啊?”
布丁低头,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他的声音坚定得仿佛能溅落在咖啡杯上。
“你难道不明白么?豆腐,我的处境比你更糟,这四个人里面,我的压力是最大的。我看得出,顾先生是真的放弃苏誉了,他的心,已经全都转到你那儿了,可是苏誉还没有。”布丁抬起头来,望着豆腐,“他是因为忍受不了丧失的痛苦,才选择的我,至于爱,一定没有他爱顾海生那么多。”
布丁竟然把话说得如此无遮无拦,豆腐听得心惊肉跳!
“那你……心里有怨?”
布丁歪在椅子里,拧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谁叫我选了他呢?主动的那个人总得吃点亏。这我不在乎。既然爱他,既然决定在一起,我就能容忍这关系里的不如意。我很清醒,眼下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没到顾海生那个程度,但我会缩短这份差距。至少在这七年里,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豆腐轻轻叹了口气:“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爱经理。你说我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就没发觉这一点呢?”
“那是因为,你一直就被苏誉给宠着。”布丁微微一笑,“要不是顾海生这事儿,他还会继续宠着你的。你们两个完全是家长惯小孩儿的互动模式,你在苏誉面前就像个孩子,所以你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
豆腐笑起来:“你才小孩儿!”
布丁笑得很淡,熠熠的黑眼睛里,带着明朗的忧伤。
“豆腐,你能帮我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好好爱你的海生,对苏誉你要心如镔铁,放弃那套家长小孩儿模式,你已经辞职了,牢牢记住这一点,独眼杰克的任何事情,和你都没关系了。”
豆腐皱眉:“你说得太难听了。”
“只是以防万一。我现在不说难听点,往后保不齐会出现难堪的局面。”布丁哼了一声,“不过我倒不怎么担心你。苏誉越作,你肯定越忍他。你越忍,顾海生就越觉得对不起你,转头肯定更要把苏誉踹一边儿去……反倒是良性循环。”
豆腐哭笑不得:“求求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对不住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