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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3页)

“你随便问吧,先生。”

“朋友,我没有什么让人为难的问题。你好心的妻子刚才回忆说,有一天你们俩拿着从市场上买回来的鸡蛋。她说,她抱着一筐子鸡蛋,你在她身边,一路上一直盯着筐子,担心她走路的时候鸡蛋会撞破。她回忆起那一幕,感到很幸福。”

“我也一样,船夫,”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我担心鸡蛋,因为前一次到市场去的时候,她绊了一下,打破了一两个。路很短,但那天我们俩都很愉快。”

“和她回忆的情况一样,”我说。“那好吧,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因为这次谈话只是出于惯例。我们去把好心的女士带到船上吧。”

我在前面带路,打算回到小棚子那儿找他妻子,但他却慢吞吞的,我也只好跟着慢下来。

“别担心风浪,朋友,”我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海湾很安全,从这儿到岛上不会有什么风险。”

“我很信任你的判断,船夫。”

“是这样的,朋友,”我又说道。路走得慢,那干吗不利用这个机会再说说话呢?“刚才如果我们有时间的话,也许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现在既然我们俩一起朝那边走,我告诉你这个问题是什么,你愿意听吗?”

“当然啦,船夫。”

“我打算问你,你们这么多年在一起,有没有什么记忆,让你感到特别痛苦?就这个问题。”

“这算作问答的一部分吗,先生?”

“噢,当然不是啦,”我说。“那早已经结束啦。同样的问题,之前我也问过你好心的妻子,所以这不过是我感到好奇罢了。你不要回答啦,朋友,我也不介意。你看那边。”我指着路过的一块岩石。“那上面可不仅仅是些贝壳啊。如果有时间,我可以让你看看怎么从岩石上把它们撬下来,轻轻松松做一顿晚餐。我经常把它们放到火堆上烤。”

“船夫啊,”他庄重地说道,脚步更慢了。“如果你希望我回答,那我就来回答你的问题。我不确定她是怎么回答的,因为即使像我们这样的夫妻,也有很多事情不对彼此说。而且,之前有一条母龙,她的气息污染了空气,我们的记忆,无论美好还是阴暗,都被她夺走了。但是,母龙今天被杀死了,很多事情开始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你问有什么记忆带来特别的痛苦。我没有别的可说,船夫,那肯定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最后见他的时候,他都快成人了,但他脸上还没长出胡子,就离开了我们。之前发生过争吵,他离开,也只是到附近的村庄去,我以为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你妻子也是这么说的,朋友,”我说。“而且,她说儿子离开,是她的错。”

“如果她认为前面的事情是她的错,那么后面的事情,我就要负很大责任了。因为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曾对我不忠,这是真的。船夫啊,可能是我做了什么事,把她赶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或者是因为我该说的没说、该做的没做?现在,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像一只鸟飞过,成为天空上的一个小点。但我们的儿子亲眼见过那怨恨的一幕,那时他年纪不大不小,既不像孩子那样能用好话哄骗,又不像成人那样明白人心的复杂。他离开之时,发誓说再也不回来,我和她重归于好之后,他仍然没回家。”

“这件事你妻子跟我说过。不久之后消息传来,说你们的儿子被肆虐全国的瘟疫夺走了。朋友,我自己在那一场瘟疫中失去了父母,我记得很清楚。但是,为什么要因此自责呢?那是上帝或魔鬼降下的瘟疫,你能有什么责任?”

“船夫啊,我禁止她到他的坟上去。真是件残酷的事情。她希望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安息的地方,但是我不允许。现在,很多年过去了,但我们前几天才动身去找他,那时候母龙的迷雾已经夺走了我们的记忆,我们都不清楚自己要找什么。”

“啊,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件事,你的妻子可没好意思说。那么,是你阻拦了她去看儿子的坟。”

“我做了件残酷的事,先生。那可是更加阴暗的背叛,甚于妻子一两个月的小小不忠。”

“你不仅阻止妻子到儿子的安息之所哀悼,甚至连自己也不去,先生,你当时这么做,是想获得什么呢?”

“获得?什么也获得不了,船夫。那就是愚蠢和自傲。或者是人心之中潜伏着的其他什么东西。也许是渴望惩罚,先生。我在口头和行动上都主张宽恕,但内心中封锁多年的某个小角落却渴望复仇。那是件卑微而阴暗的事情,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儿子。”

“朋友,我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对他说。“也许说出来更好。虽然这次谈话不会影响我的职责,现在我们就是两个伙伴聊天,但我承认,之前我心里有一点点顾忌,觉得该听到的,还没有全部听到。现在,我将毫无顾虑、心情舒畅地送你们过去。不过,请你告诉我,朋友,是什么让你改变那么多年的决心,最后决定出门呢?有人说过什么吗?还是突然就改变了想法?毕竟人心和我们面前这海浪和天空一样难以索解啊。”

“船夫,这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我觉得让我改变主意的,不是某一件事情,是我们多年一起生活,让我慢慢改变了。也许没有别的原因了,船夫。伤口愈合很慢,但终究还是愈合了。不久前有一天早晨,晨曦初现,带来了今年春天最早的迹象,我看着妻子,她还在睡,虽然阳光已经照亮了我们的房间。我知道,最后一片黑暗已经离我而去。于是我们就这样出门了,先生。现在我妻子回忆说,我们的儿子在我们之前渡海上了岛,因此他的坟墓应该在岛上,在树林之中,或者在宁静的海滨。船夫,我已经对你坦诚相告,希望不会动摇你之前对我们的看法。我想,有些人听了我的话,可能会认为我们的爱有瑕疵,破裂了。但是,一对老夫妻的恩爱缓缓前行,上帝会知道的,他明白黑色的阴影是整体的一部分。”

“不要担心,朋友。你对我说的话,只让我想起你和妻子骑着疲惫的马在雨中走来的场景。好啦,先生,不用再说了,谁知道下一场风暴会不会来呢。我们快点到她那儿去,抱她上船吧。”

她靠着岩石坐着,睡着了,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身旁的火堆冒着烟。

“这次我自己来抱她,船夫,”他说。“我感觉力气恢复了。”

我能让他这么做吗?那可不会减轻我的任务。“这石头上可不好走啊,朋友,”我说。“你抱着她,如果摔一跤,那后果该有多严重呢?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她可不是第一个需要抱上船的人。你可以在我们旁边走,如果愿意,还能跟她讲话。记得她抱着鸡蛋,你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走吗?就像那样吧。”

他脸上又露出恐惧之色。不过他轻声回答道:“好吧,船夫。按你说的办。”

他在我身旁走着,一边低声说些鼓励她的话。我步子迈得太快了吗?因为他现在落到后面了,抱她走进海水的时候,我感觉他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后背。但是,这可不是停留的地方,因为码头藏在冰冷的水面之下,我的脚必须找准位置。我踩到水下的石头上,海水又变浅了,在脚下涌动。我上了船,我怀里抱着她,但船身几乎没有倾斜。船尾的垫子淋了雨,已经湿了。我踢开上面几层湿透了的垫子,把她轻轻放下来。我让她自己慢慢坐起来,头就靠在船舷下方,然后到柜子里找毯子,帮她挡一挡海风。

我把毯子裹在她身上的时候,感觉到他爬上了船,地板随着他的脚步晃动。“朋友,”我说,“你看,海里浪越来越大了。这是条很小的船。我一次只能载一个人,不敢多载。”

这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出他内心的火,因为火苗都快从他眼里喷出来了。“我还以为我们都说好了呢,船夫,”他说,“我和妻子不能分开,要一起上岛。我不是已经说了很多遍吗?你问问题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请不要误会,朋友,”我说。“我只是说坐船渡海的实际操作问题。你们两人会一起住在岛上,手挽着手,和你们以前一样,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在某个阴凉的地方找到你儿子的墓地,你可以考虑在周围放些野花,岛上有,你能找到。林地里有紫铃石楠,说不定还有金盏花呢。但是,今天渡海,我请你回到海滩上再等一会儿。我会保证好心的女士在对岸舒舒服服的,因为我知道船靠岸后不远处有个地方,三块古老的岩石面对面,像老朋友一样。我让她先在那儿待着,有石头遮风挡雨,还能看见海,然后我就尽快回来接你。但是,现在请你离开,回到岸上再等一会儿。”

落日的红光照在他身上,或许那仍旧是他眼睛里的火?“我妻子坐在船上,我就不会从这条船上下去,先生。划桨送我们过去吧,遵守你的诺言。还是要我自己来划桨?”

“桨在我手里,先生,决定船里能坐多少人,仍然是我的职责。虽然我们友好相待,但是,你难道怀疑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吗?难道你担心我不回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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