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的门是开着的。
端阳跨过门槛,一如既往,第一眼看见的是庭中一左一右两棵巨槐,还有树下的梅树。冬天里,枝条光秃秃的,托着一层白雪。
一切好像都没变,又都不一样了。
白雪枯树,冷冷清清。连负责扫除的宫人都偷懒,步道上的雪不曾扫过,平整的雪面上有一串突兀的脚印,看起来是新踩的。
端阳顺着脚印走到室内,果然看到秦异坐在案边,望着窗外。
这是秦异旧时的书舍,一切陈设都没变。东南角有一张小榻,累的时候就躺在上面睡一会儿。北面靠墙摆着书架,他所有的书都收在上面。书架正对着一扇巨大的窗户,阳光照进来,十分敞亮。寻完书,一转身,就可以从看到窗外的桃树槐花。
此时的窗外,却没有什么好看的。
秦异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收回目光,看到端阳,笑了笑。
端阳说:“我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她应该想到这里的,虽然他从来不提。
秦异指着案上刚挖出来的酒坛,“突然想起文音之前跟我说,梅树下埋了一坛青梅酒,让我记得有空挖出来。”边说着,秦异示意端阳坐下,给她倒了半盏。
端阳端起正要喝,不见他的杯盏,问:“你不喝吗?”
“我酒量不好,怕到时候醉了。”他说。
酒水入口,即可以尝到一股梅子的清香,百转千回。酸酸甜甜的,却没什么酒味。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
这样的梅酒,即使是他,也不会醉。
他不是害怕自己沉溺在醉酒中,而是清楚地知道,酿酒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宁愿不喝。
端阳捧着空空的酒盏,沉默不语。
“不合胃口吗?”秦异想端阳大概更习惯烈酒。
端阳摇头,“不,很好喝。”
秦异又给她满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秘方,放了什么东西,确实比旁的青梅酒好喝。”
端阳指尖摸着杯口,提议道:“可以去问问文音姑姑。”
文音自请去给夏姬守陵,并不在宫中,若要请教,要走老远的路去郊野。
他没有作声,提起了靠在案边的小花锄和酒,起身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端阳指着他左手拿的小锄头问:“这是要干什么?”
“埋回去,又带不走。”秦异摇了摇这坛暂且属于秦宫的果酒。
挖酒的坑并未回填,秦异把青梅酒原原本本放了回去,土堆随便一推,就把酒埋了回去。
大年初一不宜动土,他们两个都犯了禁忌,于是开年不久,他们双双遇到难事。
首先是秦异。一年之重的春种即将开始,司农寺初八初九就忙了起来,本来就有一堆账等着秦异核对,结果一个属官忙中出错,秦异更是忙上加忙。
秦异从司农寺回来取个东西,顺便用晚膳,却不见端阳,问起伺候在端阳身边的老人,只道端阳一大早轻车简乘去了城郊,一直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