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或掠起几缕尖锐的光亮,煞气腾腾的毕露锋芒!
夜林勿入的忌讳,是理所当然的。黑夜会蒙蔽你的视觉,林间的草木风声,更会混淆你的听觉,人一入林就既聋又瞎。你问我它的坏处?嗯,譬如,这些前面赶路的人,就无法发现,足够远的后面几丛起伏的身影……
“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吧。”看了看身后戚少商惨白的脸色,铁手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三大弟子领命立停,顺带强硬的挟停了被围在中间的戚少商。
短促的喘了口气,戚少商一脚虚浮的晃了晃,连忙伸手支住了逆水寒站稳,心里不知道咒骂了铁手多少次。想他戚少商半世英雄,就算被顾惜朝千里追杀了这么久,都未曾尝过被人拉拉扯扯,说走不能停的窝囊日子。现在倒好,这铁大捕头说走你就得赶,拖着一身重伤赶路不止,还要被人指手画脚,推来挪去的,真真是虎落平阳被,嘁,被……铁饼欺!
“没想到这么荒芜的地方,竟然会有座山神庙。”铁手带着人走进路旁一个废墟般的破落土房。四处打量,这土房有门有户,门内歪歪斜斜的立着几根残旧的石柱,本来应该是高堂前廊的位置,已经完全荒废成了一片空地,庙的后殿却还残存着,总算有瓦遮头,是个能落脚的地方。
“鬼神之说,本就是求个人心安稳。有人的地方,这些东西总少不了。”跟在后面的戚少商头也不抬的走了进来,随意的踢起地上几根倒塌的石梁叠成一方椅子,拍拍屁股坐下。内伤未愈,加上长途跋涉的赶路,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休想叫他动一下!
铁手看了眼自顾自闭目调息的戚少商,转头吩咐手下弟子去整理一下,并准备过夜的食物。
“哼,从来没见过囚犯比捕头还自在的,凭什么我们还要服侍他?!”一个弟子愤愤的低声道。
“这世上也从未见过配合捕头赶路,急着送自己下大牢的囚犯,”戚少商接道,“对吧,铁二捕头?!”声音陡的一沉,锋头偏转。他仍盘膝而坐,双目未张,只是语调中明显带上了不满——
铁手应该明确,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他愿意配合铁手,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希望能通过他查到更多的真相,而不是认罪,作个任人轻鄙的阶下囚!
“丁五、廖六,去干你们的活。”铁手也不多言,只是语音稍沉的重复了一句。
“……是,二爷!”两名弟子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铁手的意思,只得悻悻的去了。
看着两名弟子走远,铁手再次审视了周围的环境,才走到戚少商一旁坐下,生起个巨大的火堆。火光熊熊,照着戚少商双目闭合的憔悴脸容,静谧的夜间,一时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不远处夜鸦的唳鸣。
半柱香的时间,戚少商才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浊气。
“还好?”一旁的铁手问的有点关切。
“尚好,不劳铁二捕头费心。” 慢慢的张开了眼睛,戚少商神情冷淡。
“之前对你点穴,控制你的行动,确是我的不该。”铁手说道。这么些天下来,戚少商的脸色,他多少也看懂了点。人道戚少商大侠风范,铁手却领教过戚大当家赌气不食的招。相处之下发现,戚少商待人其实相当没有耐性,喜恶分明,而且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时,还常带些压抑不住的戾气和不羁。江湖称的好,“九现神龙”,毕竟是翻腾九天的神龙,被人困在渊壑,又岂会有欢腾乐意的?
“铁捕头是执行公务,逮捕钦犯戚少商归案,对待犯人,当然能正大光明的不择手段点。”戚少商脸上一副理所当然,耸肩摊手,让话中的刺来得更尖刻点。他本是个随意的江湖人,对衙门官场最是反感,心中有气,即便现在和铁手合作,却半分也不想给他面子。
“那天你与顾惜朝恶战,气血翻腾触发内伤,我偷袭下手点你重穴,确是我的不当。”铁手对戚少商的冷讽并不在意,仍坚持的道歉道。
这话一出,戚少商心中登时怒火中烧!要不是知道现在杀不过铁大饼,他怎么也不会吞下这口气!上帝啊!那天分明是他戚少商所向披靡的一路杀到顾惜朝跟前,半点伤都没受的好不?!如果不是看到卷哥……
那死在火烬中利箭穿心的雷卷,蓦地袭上心头,戚少商眼神一黯,胸臆间变得无比沉重,双手无意识的交握,揪紧。
——卷哥啊……你为什么,就这样死了呢?你可是“霹雳堂”的冬雷震震雷卷啊!是戚少商穷尽一生都无与匹敌的雷卷啊!是戚少商想要尊重敬爱一辈子,可以用自己的命来交换的兄长啊!!
戚少商抬头,茫然的望向黑沉的夜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人是在气他,故意气他,气得他气血攻心,气得他呕出那股郁结成伤的淤血——他如何能不知道?
他又如何能不知道,那人气得不止是他,还有自己……他自己的布局里,死了一个雷卷……也许无心,也许有意,终究——雷卷,死了。那个在戚少商心中如父如兄,那个在戚少商心中不可或缺的雷卷,死了。
第一次是勾青锋,最后一次是雷卷……他和他之间,被命运砍下了两刀,决裂成一道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而明明在这天以前,他还拥着那人在那铺天盖地的芦苇中抵死缠绵,他们明明还拥有着世界上最贴近的距离……
——卷哥啊……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和那个人……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那天我出手之前,你明明有机会杀了顾惜朝的……”不知道铁手前后都说了些什么,戚少商只听到“杀了顾惜朝”五个字。
杀了,杀了顾惜朝?
是啊,那天分明是有机会的……不对,说是机会,不如说是那个人故意送上来让他杀的……他分明记得,逆水寒离那纤细的颈子不过二分,而那人的剑却停在他的脖子五分以外……他分明记得,那人的笑……得意的?诱惑的?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疯狂的,凄艳的……他在对他说: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