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跑着,用最大的速度,积蓄着最大的力量。
“刀枪不入!!!”
四周的烟雾中响起消音后的枪声。
尘猛地甩出一道黑影打在面前之人的膝盖上,黑影旋即溶解。没等敌人倒下,便补位上另一人,尘骤然下潜,像一发炮弹撞向他,钻进他怀里的尘用左臂护头的同时架住他的小臂、以免枪托砸下,在失准的枪托斜刮着背部的同时,右拳对着他的耻骨就是一下,在他脱力的空隙占住他的中线,左臂一翻。横臂便搭在他的脖子上,胯部猛然发力,将他绊倒的刹那右臂被惯性甩过来,掌变拳,只一转腕,大拇指节正砸在他的侧软肋上。顺势夺下他的枪,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
带着这两样物品,尘按着记忆向最近的玻璃围墙冲,和他想的一样这里灯也灭了,四周充斥着不知道从哪飘来的浓烟。他猫腰边跑边胡乱的向身后射击以求拖延时间。
终于他看到了一块玻璃板。商城是个回字形的构造,被四周的玻璃隔住的是中间贯通楼层的巨大天井。
尘把枪向后一甩,从四楼纵身跃下。调用力量再次在身下形成一张张网缓冲,身体调整好姿势,也跟着蜕出另一套衣服,与上次不同,这次落地很稳。
尘随即便混进了杂乱的疏散人群中,准备逃出去,他们果然没有追上来。
当他跟着人群逃出商场时,外面早停了很多的警车与消防车,它们隔住了大部分媒体。
尘回头望去,整栋大楼都不断冒出浓烟。以男人的行为根本不可能带来如此大的火灾,四周不停嘶鸣的警笛与孩子的哭喊修饰着这场“电器火灾”的荒诞。
尘试图直腰,后背的第十椎骨头仿佛“咯噔”响了一声,疼的他直冒冷汗。
他摸了摸兜,东西还在,便快步挪离了人群。
他走出了好远好远才敢坐在台阶上歇息,心中空空的,胃也空空的,从昨晚到现在,这十几个小时里他消耗了太多的能量。
被烟熏的眼睛仍辣辣的,他想要好好哭一场,却挤不出泪。其他建筑的巨大广告屏仍在播报着这起事故的新闻。
尘有心看了一会,看样子像围观者用手机拍摄的画面:莫名的烟雾;不知出处的光打在尘与男人身上;试图抱头蹲下的尘;大喊着有炸弹的男人;紧接着便是胡乱翻转的画面,与嘈杂人声混作一团的环境音。
开始的恰到好处,暂停的恰到好处,混乱的恰到好处,角度同样恰到好处。视频结束后便是不知名的记者采访着不知名的民众,一小群人面色铁青,身上有几处血淋淋的大块伤痕,不知是被人踩的还是自己摔的,他们哭述着现场的惊险,一切的神情转换都是捂脸痛哭,情感波动也都由沙哑的哭声来过度。那副在浓烟前脏坏的衣服与伤痕身体显得格外恐怖。
行人们低头看着的手机上传出苍蝇般的嗡嗡声,是来自各方不知名的“什么家”的分析,诸如什么畸形社会下的无奈反抗;五年前的精神创伤再度复发;当今社会的诸多不平;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老百姓父母;人民应该有自己的权利等等。
接着都很自然的过度到:“爹啊,妈呀,认同老儿子(女儿)我的请点击下方链接在即将来到的自治市长民选投票上支持老儿子(女儿)吧!”行人们忘了看路,听得如痴如醉。
“草,这人真他妈是个畜生!”他身边不知谁义愤填膺的骂了一句。
即便他们并不理解自己的权利到底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象权利被使用时带来的安全感与快感。也许明早他们就不会提起这件事情,但他们的投票记录会永远存在——他们亲手签的卖身契。
尘呼出一口气,起身继续慢慢挪动。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身边的环境令他害怕。他知道,无论过程如何,下这步棋的人没输。
直到一辆帕萨特停在尘的前方,他看见车内有人在向他挥手。
“吃了没得。”千娇说着递给尘一个汉堡。
尘接过汉堡、感动得恨不得贴过去亲她几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千娇缩回身子、又坐回副驾:“啷个晓得哩上个锤子新闻噻,显眼地很。监控调一哈,啥子都晓得咯。”
尘心合计、你这半混半不混的口音我也听不懂啊:“啥玩意,咋回事大张伟?”
“千娇搁网上看到你了。要我说还点是领导人硬,让千娇根据人物关系网调监控把你找着了,这大半天咱们为了找你可都没闲着。回去你可点请客。”
恍然的尘这才看向千娇:“这么厉害,光通过监控就能跨市把我找到?”
千娇很自豪:“我儿豁。”
尘又看了一眼开车的大张伟,后者正无声地通过中央后视镜看着尘。
“。。。对呐?”
尘摆摆手,合着哥俩谁都没听懂。
几人仍有一句没一句的。他看着街景在眼前快速移动,他如愿逃出这座荒唐城市了。那逃不出的呢。他感受着开关与小仪器的重量,他救下了自己与一整栋楼的人,但他觉得这两件物品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他不愿再多想。不敢多想。
愤恨的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口汉堡。他的泪终究是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真他妈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