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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扬终于能够公开进入戊己两房,随意查看那些隐秘的文书与器物,当年他义父争取多年才得到的权力,他只用十多天就拿到手。
但是大家都以为已经晚了。
“梁镇抚上任将近半月,早将最为重要、最为隐秘的东西都拿走了。”袁茂小心地点起蜡烛,戊房的窗户极少打开,屋里总是很阴暗,想要看清文字,必须点灯,但是要极其小心,由专人看护,以免引燃那些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纸张。
“嗯。”胡桂扬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另有看法,“梁秀拿走他认为最重要、最隐秘的东西,我所关注的东西,与他不同。”
“关注什么?这里全是历年积攒的文书,哦,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妖书,哪怕只是粗看一遍,也需要至少十年时间。”樊大坚也跟来了,不知从何入手。
只有赖望喜没来,他从西厂领来三杆鸟铳,但是不能带出来,如果要用,必须得到汪直的同意,所以他干脆留在西厂看守这些利器。
“首先找有关何百万的材料,他从前用梁铁公这个名字。”
“怎么找啊?”樊大坚嘀嘀咕咕,还是遵从命令,开始翻阅故纸堆,他得小心翻动,有些纸张实在太旧、太脆,经不得粗手粗脚。
“还有关于一只木匣的记载,我不知道南司如何称呼,机匣、天机、暗器盒子都有可能。”胡桂扬补充道。
“大海捞针。”樊大坚更没多少信心了。
胡桂扬、樊大坚对面而坐,袁茂坐在中间看守蜡烛,扭过头,以免吹到蜡芯,说:“当年南司镇抚朱恒,就是用这一招困住你义父多时。”
胡桂扬抬起头,不由得心生感慨,“没错,义父也曾在这间屋子里埋首苦读,终于找到梁铁公的线索,一路追到广西断藤峡,救下我们这些人,我听过这个故事。”
“这不是故事,是真事。”袁茂严肃地说,“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肯定不会有错。”
樊大坚冷笑一声,也抬起头,“结果怎么样?当初的四十名义子只剩下两个,而你,胡桂扬,又要重读这些枯燥的文书,赵瑛从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胡桂扬自己嘴毒,所以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讥讽,认真地想了想,笑道:“你说得还真有道理,外面春暖花开,绿意滋生,咱们却在这个鬼地方浪费时间。”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我引申出来的意思。”胡桂扬捧起桌上的一摞文书,送回原处,转身道:“与其看书,不如看人。”
“看人?看谁?”樊大坚也不喜欢读这些东西,立刻站起身。
“第一位是戊房主管。”
戊房有两位主管,一位是百户,掌管钥匙,另一位是书吏,专职保存文书,他才是胡桂扬想见的人。
“我的职责是保证这些纸张不会毁坏,但是从来不看上面的内容,一个字也不看。”书吏的地位比普通校尉要高,所以他回答得很不耐烦。
胡桂扬“看”的第一个人毫无所获,本来想去见其它各房的主管,这时也放弃了,“算了,南司是个可怕的地方,人人都知道一点事情,可是人人都只谈论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袁茂冷笑,“这有何稀奇,你去锦衣卫各处看看,大家都是这样,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想让别人对你开诚布公,甚至透露秘密,怎么可能?”
胡桂扬挠挠额头,“看来我之前想得太好了,以为有了汪直的支持,做事情会容易一些。”
袁茂一个劲儿地摇头,“你对官场了解太少,还不如你义父。”
“这不怨我,满打满算……算什么啊,我才只是校尉,根本就不是官儿,连官场还没有进去呢。”胡桂扬仍不在意,已经开始想别的主意了。
袁茂却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他将自己的未来暂时寄托在胡桂扬身上,可不希望此人永远都是一名校尉,“县官不如现管,你想从南司打听秘密,必须先争到一点实权,掌管癸房是第一步,接下来你得补充人手,争取尽快立功,然后再补充人手……”
“我有一个主意。”胡桂扬露出得意的微笑。
袁茂和樊大坚都没笑,他们太了解胡氏的主意有多危险了。
出乎两人的意料,胡桂扬这回没想“大闹”。
出了锦衣卫衙门,胡桂扬在街上说:“在职的人都不爱说话,咱们去找那些御任者吧。袁茂,你在锦衣卫时间长,知道朱恒家住哪吗?”
袁茂一愣,“御任的官儿同样不敢乱说话。”
樊大坚却赞同胡桂扬,“正常御任的官儿不敢,被迫交印的官儿呢?朱恒是被撵走的,肯定郁郁不得志,没准真能说出点什么,他执掌南司多年,总该了解一些秘密。”
“好吧。”袁茂勉强同意,“我知道他住在哪,但你们别抱太大希望,朱恒这个人极其顽固,曾与你义父抗衡多年,不会轻易向你透露秘密的。”
南司前任镇抚住在东城裱背胡同,离于少保祠不远,出门就能看见。
“看来这位朱镇抚从前与于少保是邻居,没准互相认识。”胡桂扬猜道,这里离赵宅所在的观音寺胡同极近,他一点不想过去。
“于少保当年是朝廷重臣,朱恒巴结不上,就算是邻居,他在街上也得让着走,连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袁茂指着一间小院,“应该就是这里,我没来过,只是听说他住在这里。”
胡桂扬没有立刻前去敲门,而是走到于少保祠前看了一会,此地原是忠臣于谦的故宅,英宗复辟,于谦惨遭冤杀,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传旨建祠,颇受臣民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