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在外人面前一向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心绪,尤其是在皇城内,更像是戴了一副贴合的假面,现在这张假面却以极快的速度皲裂。
他眼中?的郁色彷佛揉碎的一汪夜幕,辽远不见底,一张唇抿得极紧,整张脸早已失去血色,愈发苍白孱弱。
“殿下?。”谢洵唤了一声,眼睛始终凝在她身上。
“驸马也是来劝本宫收回先前在章和殿中?夸下?的大话吗?”元妤仪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说着。
谢洵答得笃定,毫不犹疑,“是。”
少女纤长?的眼睫垂下?,只能听到?她略带疲惫的声音,“可本宫心意已决。”
长?久的寂静中?,只有两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们?都明白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天高皇帝远,兖州背后?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危险,无人能确保靖阳公主能毫发无伤地回到?上京。
良久,谢洵低声道:“好。”
说罢,他径直向前走去,官袍的袖角却被人拽住。
谢洵一只脚已踏上石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顿在原地,只是眸色沉沉地望着身后?的少女。
元妤仪的视线落在他墨绿色的衣袍上,又看见他腰间束着的玄色腰封,不知为何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只原本要送给他的香囊。
“等等,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青年未答。
元妤仪终于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看见其中?清晰地倒映出来自己的身影,唇角渐渐弯起来,她自顾自回答。
“你要去找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最好将我禁于公主府,是不是?”
谢洵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他苍白的唇微微翕动,勉力维持着声音中?的镇定。
“殿下?根本不知道兖州是什么?情况,所有未知的背后?都会?有危险,臣不能看着殿下?拿自己的命去赌。”
元妤仪凝视着他,丝毫不退让,追问道:“那你又知道兖州是什么?情况吗?为何你能去,却不让我去?”
“臣不怕死!”
谢洵的眼眶微红,几缕鲜红的血丝爬上眼眶,他轻声道:“臣的命贱,死了更好,免得谢家妄图以臣作?筏子,何况也没人希望臣活着,就算拿命搏一次,又有何妨?”
元妤仪一怔,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态的谢洵,她的心头漫上一股浓烈的苦涩,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喘不过气。
谢洵也从几乎崩裂的情绪中?迅速调整过来,他伸手试图去拂开少女紧攥着的指尖,一面动作?一面解释着。
“殿下?,相信臣,兖州灾情,臣一定会?处理好,殿下?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待在上京,若是乏了,就邀季姑娘来府上,若是担心,殿下?来瑶华宫住着也好。”
元妤仪的手依旧攥着他的袖角,谢洵无奈,使了几分?力,她的指尖终于有往下?松的趋势。
青年的声音依旧清冽悦耳,他对靖阳公主一向耐心,如今说起这些琐碎的话,让元妤仪格外怔愣,彷佛她前些日子说过的那些话,他从未记在心里。
“只要别去兖州,殿下?怎么?都好。。。。。。”
谢洵的话音一顿,后?知后?觉出自己今日的话分?外多,他垂下?眼,最后?一用力撬开她的中?指指尖。
似乎终于摆脱最后?一丝牵挂,谢洵整个人一松,苍白干裂的唇角微翘。
其实还是关心她的吧。
谢二公子在情爱一事?上是张不折不扣的白纸,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在经历了多番心绪动荡后?,还看不清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兖州距上京千里之遥,兖州节度使又和江丞相藕断丝连,这一淌浑水,分?明掺着无数漩涡荆棘,她前些年过的那般艰难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平稳的生活,怎能再踏入其中??
无论前方是什么?豺狼虎豹,有他一人去闯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