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看过产科经,对妇人产子也有一二了解,可瞥见身下流出的血,还是不自觉悬起了心。
幸好自从她怀孕到九月时,谢洵就提前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大夫和接生嬷嬷住在不远处的厢房里,几人也算来得及时,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等谢洵下朝,已有脚快的小厮将公主生产的事情告诉他。
青年眉心一跳,竟没有注意到身后同僚喊他的话,身形带风匆忙往宫外赶。
刚出琼正门,他便纵马急驰回府,到后院却被叶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下。
“产房血污,有太医坐诊,驸马这时候便收心在外面候着吧,进去反而添乱。”
谢洵脊背僵硬,看着卧房里进进出出、神情严肃的侍女,只好点头应下。
可人在门口等着,心却恨不得飞到元妤仪身边,长眉紧皱,面色冷冽。
他觉得分秒如年,心如刀割。
“驸马别太担心,女子生产犹如鬼门关里走一遭,拖的时候长些都是难免的……”叶嬷嬷看上去比他镇定许多,关切地说。
“没有下一次了。”
谢洵的目光淡漠宛如沉冰,轻声道。
然而人声嘈杂,叶嬷嬷并没有听清,正要再问时,下一刻,卧房内却响起一道婴儿高亢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谢洵箭步冲上台阶,却被门口其中一个刚出来的接生嬷嬷拦下。
“恭喜驸马,头胎是个世子,公主肚里还有位小郡主呢!”
说完她将侍女递过来的清茶一饮而尽,含笑道:“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端正的胎位,驸马放心,大人孩子定然健健康康!”
说罢接生嬷嬷又进屋关上了门,一刻钟后,似乎是印证她所言非虚,屋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小些的婴儿啼哭。
谢洵再也等不及,径直推开门走进屋,映入眼帘的却是抱着孩子迎上来的接生嬷嬷。
他只扫了一眼,连襁褓里孩子的正脸都没看清,便抬步略过那些狼藉,往内间走去。
兴许是胎位正,待产期间心情轻松,饮食滋补,是以元妤仪产后只是脸色略白,饱满的额头上流了些汗,朝他笑着勾了勾手。
谢洵身上的绛紫官袍还没来得及脱,直接半跪在脚踏上,握住那双纤细柔软的手,贴向自己冰凉一片的脸颊。
元妤仪正要问起孩子,却被他眼眶里旋即浮上的晶莹一怔,他握着她的指尖颤得越来越厉害。
“你平安,真好。”他的脸颊和指尖都是冰凉的,可落在她手背上的泪却滚烫灼热。
少女笑了笑,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什么时候这样胆小了?”
谢洵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摇头道:“不生了。”
他去太医院开避子的药,再苦也没关系,在外面等元妤仪生产的时辰,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元妤仪被他执拗的表情逗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洵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落泪,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点了点头。
她身上乏力,只能由谢洵在她脑后垫了一个软枕靠着,招手让接生嬷嬷把两个孩子抱了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果然是皱巴巴的一小团,小脑袋上细软的头发黏在一起,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连皮肤都带着淡淡的红。
元妤仪支着脑袋看了很久,半晌才道:“太小了,看不出来美丑,也完全看不出来长得像谁。”
谢洵却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两个襁褓里的孩子,思忖片刻,认真地说:“长得像你,都很好看。”
两个孩子身上都流着一半元妤仪的血;
和她有关的当然都是美的、好的,无可挑剔,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