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本来是那种爱说狠话的人,但是这次好像一反常态,和那几个流氓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街的那一头。
詹生曾经打过卢三一次,他觉得今天卢三似乎有些反常,但是楼下的盛老板的哀嚎声却止不住地钻进他的耳朵。
“范大生的代表作……”盛老板手里捧着一把碎片哭道:“就这么被这群畜生踩碎了。”
彭小岳给阿宝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把盛老板扶了起来。正安慰他的时候,何先法却紧锁愁眉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何先法见大堂一片狼藉就问道。
“刚才几个流氓来找事儿。”彭小岳淡淡地说道:“现在走了。”
何先法不知该对盛老板说什么,只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上楼去了。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何先法进屋就对詹生说道。
“打架是没什么好看的。”詹生说道:“但是我看见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刚才彭小岳挥拳打那个流氓的时候。”詹生说道:“我看见了别在他背后的枪,”
“什么?”何先法说道:“你没看花眼吧?”
詹生看了何先法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今年三十一岁,既没有老花眼,也没有青光眼。”
何先法不以为然地说道:“也许是用来防身的?这乱世有枪的人多了,青帮那些人就有不少,搞只枪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倒不这么想。”詹生说道:“他有枪,并且行事诡秘,有正义感,而且跟我一样住在这个旅店……”
“我好像记得前几天晚上他喝多了,见我回来搂着我的脖子说什么他早就看我不像是平常人。”詹生接着说道。
何先法的警惕性陡地一下升了上来,问道:“见你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詹生说道:“去对面的聚仙楼坐了一会儿。”
“糊涂!”何先法一听就骂道:“那聚仙楼岂是你我这种人能去的地方?”
“我觉得没什么吧?”詹生说道:“那里面挺安全的,很少有人进去搜查过。”
“你去了几次?”何先法问道。
“这几天一直都去。”
何先法背着手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以为你的定力能够超过我。我在上海潜伏了三年多都没去过那种地方……你才来了两个多月就……”
詹生说道:“你误解我了。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进去和一个女人说说话。”
何先法冷眼说道:“我没有误解你。相反,我是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去嫖妓,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就是我一直以来的那种感觉。”
“压抑。”何先法说道:“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不认识的也好,对不对?”
詹生点了点头。
“身为特工,要敢于面对这种处境。”何先法说道:“算了,这些先不谈了。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何先法说着拿出一张他译出来的电报递给詹生说道:“上面的最新命令。”
“消息不属实,继续原来之任务,抗战形势迫在眉睫,遇见丁伍等人格杀勿论。戴笠。”詹生小声念了出来。
“什么消息不属实?”念完后詹生就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先法说道:“怎么又启动了?”
“有人告诉我,老板从重庆派来一个密使叫汪献诚,本来是要策反伍立群的,结果被他给杀了。”何先法说道:“但我给老板去了个电报询问此事,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说根本没这回事。”
“那你觉得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詹生问道。
“显而易见。”何先法说道:“在这种事情上最诚实的应该是特工总部,我相信他们的调查结果。”
詹生听完何先法的话又看了看这张电报,突然间他把电报撕了个粉碎,边撕还边骂:“去你妈的局座!去你妈的命令!去你妈的局座……”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只有扔到半空的纸沙沙地落在地上。
隔了好一会儿詹生才说道:“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何先法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理解你这种行为,压抑的太久,行动一时又受阻,这很正常。”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詹生说道:“原本我是一个是非分明,黑白清晰的人,在这里呆的越久,我就越分不清到底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何先法说道:“战争可以混淆一切事物,但混淆不了这些事物的本质。非正义的战争就是非正义的,你就是拿刷子粘上白漆来回刷几十遍它也是黑的。黑的就是黑的,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