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成何体统?如今外面乱成这样,她要去送死啊?还不快追回来!”汪道涵气得跳起来。
三太太急忙劝道:“汪老爷,月涵脾气倔,此刻正在气头上,谁也劝不住她,让小妹去追她回来,你让手下官兵关照点,千万别再弄出什么事来。”
三太太急急跑出去,汪道涵大声叫来站在门口的秘书一番吩咐,完了回到陈继尧房中无力地坐下,看着床上老泪横流的陈继尧,无可奈何地长叹道:“兄长啊,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我两家就真的成笑柄了,诸多破事一起来,焦头烂额啊!”
陈继尧抓住汪道涵的手泣不成声:“贤弟,此时此刻愚兄已万念俱灰,一切由你替愚兄做主吧!”
汪道涵连声叹息,苦思良久缓缓道来:“这样吧,天一亮我就把月涵丫头送回鹰潭老家,让家里人看住她,等她平静下来,再把她送到南昌交给康儿,只要把事情说开,我想月涵不会走极端的,怎么说她嫁到陈家,就是陈家的人了,为了汪陈两族的声誉,也为了她自己的声誉,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是康儿那里,麻烦啊!明天小弟的急报递上去之后,上峰肯定要召小弟到南昌述职汇报,到时见到康儿再想法子吧。”
“我造孽啊!大儿子追求什么革命,英年早逝战死他乡,连尸骨都不知葬在什么地方,唯一指望的二儿子却是如此的荒诞,如此的不孝,老天要绝我陈家的后啊!”陈继尧说完哭成个泪人。
汪道涵连忙安慰:“大哥千万别这样想,今天只是月涵丫头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兴许康儿的病并没有月涵说的那么严重,一切都需要我们见过康儿才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不行就让康儿再出洋治疗,总会好起来的,大哥你可得挺住了!”
“贤弟,这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大哥别哭坏身子,好好歇息,小弟出去安排一下,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估计那个孽种已经逃往北面德兴或者东面的玉山,方圆数百里千山万壑,再多人马也抓不住他,只能收兵回营尽快善后了。”
“贤弟忙去吧,一切全靠你了。”
汪道涵安慰悲痛万分的陈继尧躺下,来到前堂立即召来手下文武头目,下达一连串指示,随后叫来笔墨纸张开始书写报告,忙得连侄女汪月涵被拖回来也没工夫搭理。
半个小时后,除了路口岗哨之外的官兵全部返回镇子,三名传令兵骑上马分别赶往镇北渡口、东面的湖丰镇和南面的岔道口,通知守候在各要道口的各小队收兵返回县城。
天色大亮,折腾了一夜的守备官兵整理完毕,三五成群蹲在镇政府院子里吃早饭,几家大户的管家和护院来回奔忙尽心服侍,镇中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只是各家各户大门紧闭,两横两纵四条小街上没有半个人影,只有片片落叶和团团尘土在风中盘旋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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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东三里,野猪岭半山腰大松树下,吴铭懒洋洋躺在草丛上晒太阳,一面擦枪,一面隔河遥望离开镇子络绎远去的官兵和一串马车,沉思片刻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赌对了!
枪击得手之后,吴铭从镇北渡口过河逃走,完全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假象,目的是给官兵形成错误的判断,认为他已经朝北面山区逃之夭夭,就像以为他从太金山上逃走不会再有胆子回去一样,而且吴卫已经成功射杀仇人汪管家,还顺带给了县保安团长一枪,死没死不知道,但是起码报了仇。
报仇的同时,吴铭知道自己也惹下了滔天大祸,不出三天,此事就会闹得远近皆知,恐怕很快就会全省通缉,在所有人看来,吴铭猖狂逃命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再次返回作恶?
被血腥刺激的吴铭赌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不能怀着被人再三陷害的怨恨远走高飞,既然别人想要他的命,他就有理由和必要奋起反抗,何况这还有报仇雪恨的因素在内,虽然如此冒险很可能丢掉性命,但是身在弱肉强食的乱世,又经历了两世人的诸多磨难,吴铭的胆气和心智有了质的变化,早已不是监狱里那个悲愤绝望的年轻人了。
除此之外,吴铭还有一个继续冒险的重要理由:缺钱!
以吴铭的身手加上身上的枪,要想在逃亡的路上抢几个钱绝不是什么难事,身处这个列强环视军阀横行的乱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在全国各地层出不穷,相比之下,以强凌弱拦路抢劫根本不算什么事。
但吴铭不会那么做,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做人的良知,虽然他受尽折磨满腹怨恨,但绝不会把自己的仇恨施加到无辜者身上,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可贵,对生存与平等有着更为强烈的渴望和追求。
此刻,吴铭忍着饥饿躲在河边的荒山上静静虎视,静静等待,如同一匹饥饿的独狼,再向猎物动之前收起利爪,隐去獠牙,反复盘算得失,计划好每一步行动,耐心地等待出击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