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信之人太多,有心无力的男人太多,有心没肺的男人更数不胜数。阿梨是乖女,却要记得,有心害汝之人万不可从之。一次不成还有两次,可阿梨性命却只有一条。汝母生养阿梨一场,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任人作践的。”
话到尽毕,那厢男人已再听不下去,夺路上马而逃。
小巷渐自清静下来,可却隐隐听得左右门户中竟似乎有人声交谈。洪梨吓得赶紧站好,左右看看满脸惶恐。宝袭笑着过来继续拉好满是冷汗的小手,抽出一帕来给她擦试:“归家去吧。”
院门吱呀一声已经打开,裴夫人被两个侍妇掺扶着,满脸皆是泪痕。开门老丈竟直接给宝袭跪了下来:“老奴给温娘子叩头。”
宝袭侧身让过,眼看裴夫人:“夫人也归屋吧,天寒风冷的,身子受不住。您若有恙,可教阿梨依靠何人去?”裴夫人连连点头。
一行人又归正堂屋内,自有侍婢端来热水净面。待到两下清静后,程处弼才从外头进来。脸上已不见初时黑漆,却多了许多怔忡。宝袭不待看她,只牵了洪梨手道:“那人想必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了。若再来也无甚可怕的,今日种种左街右坊的想必很快便会传遍。介时阿梨只消打着陈年旧事之名,言称不敢归家便可。夫人不会介意二娘行此偏法吧?”
裴夫人泪中有笑,伸手扯了这孩子过来:“阿梨有汝相伴,是她之幸。”
宝袭浅笑,回覆上裴夫人有些嶙峋之手:“吾等只是外人,不足以长聚。阿梨在久久得时长好,还要夫人自养身体,教养陪伴阿梨。”裴夫人喜笑泪涌,将自始至终笑微微的女儿抱进怀里:“自今日起,二娘便是吾女。有空常来,阿梨孤单,吾做百岁羹予儿,可好?”宝袭应诺,稍时便告辞离开了。
屋中久时,出门乘骑。无虽冰雪霜凌,却正月风冷。
马上温二娘一声不发,程处弼歪头看过数次,心头不明之事越见浓烈。许时归得安邑坊温家后巷口,柳江牵马先进,宝袭回身木然行礼,算是告辞。可才行出半步去,眼前便有一阵阴影挡来。抬头看,虎目少年已是下马立在身前。蓉蓉识趣,先行进巷十几步去,回头看去,就见娘子满面冰寒,眸光似剑。
“程家郎君有何指教?”直直便是一冲。
程处弼自然不悦,可想其刚才满面笑容杀刀无形,后时又温尔言语苦心劝慰,自始至终从不曾掉落半分笑意。可一路归来时,却冷漠到此。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想想便道:“今日有劳汝了。”
宝袭侧转半脸:“不敢!吾只是看在洪道份上罢了。”
与这小姑说话,说一次气一次。程处弼亦无好气:“既是如此,可想个绝招出来,一次干净。”
实实本是好意,却不想温二娘竟然笑了出来:“若吾记得无错,三郎曾为旧事数次纠缠,明知无望却依然不愿死心吧?”为何时事交易,态度如此天差地别?
程处弼让一口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瞪看着温二娘那一脸诡异模样。面如娇儿,眸若杀生,潋滟红唇扯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弯儿来,语是恶厉:“吾倒忘了,三郎原是最不会以已夺人的。别家得意亲近,便恨不得一刀斩断。自家不占理会便拼命也要求个因果出来。也难怪,左金吾将军算什么,原是驸马扔了不要的。程家国公之尊,除却惧怕君王,小心求索公道,别人如何,哪会放在眼里?”
“温二娘!”程处弼气得直接大吼出来。却半点吓不到眼前小人,拂袖而去,半句不理。突突脑仁撞得头痛欲裂,满腔怒火却不知该向何发?遂气咚咚跟了进来,直追到后角门处。蓉蓉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看娘子。宝袭冷眼扫过来:“程家郎君还想如何?”
程处弼一肚子气懑,可是与妇人计较终不是素来行径。况且转念想想,与这泼猫叫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虽嘴上顽劣,心地确是好的。明明有许多次可把事情弄得更僵,却还是费事往好里使力的。再思刚才那笑厣,眼前这冷冰模样,那口怒气更是不知消到何处去了。从怀里取出一只细长盒子来:“早先便说过的,这是吾的谢礼。只是想不出来二娘喜欢何物,这个……二娘收下吧。”
说完见那只顽猫扭头不理,不知何故竟想笑了。遂把盒盖打开,衬着月色,蓉蓉看得十分真切。匣里竟是三只形态各异的玉猫儿,每只皆只有枣儿大小,却玉质缜润、雕工细腻。且或足或尾处皆留了一孔,足以穿佩。端是可爱!眼中露喜,便扯了扯娘子衣带。宝袭扭过头来相看,也怔了一下。这物虽不算极贵,却象是用了心思的。
没有说话,蓉蓉便笑着接了过来。
程处弼细瞧她似乎没刚才那般气恼了,便又道:“二娘欢喜就好。”
收了人家的礼,手到底有些软。宝袭拧眉看看眼前少年,想了想后,便浮出一设想来:“三郎未曾订亲吧?”
程处弼有些尴尬一笑,没有接话却摇了摇头。宝袭遂笑:“既如此,三郎何妨娶了阿梨?”
啊?程处弼呆住,赶紧摇头:“那怎么行?吾与阿梨从小认得,便是吾妹一般,怎可相娶?”
“那三郎可有本事替阿梨寻上一门合适亲事?”温二娘声音渐高,程处弼一股无名火气也冲了上来:“安敢说吾,二娘家中不也无嫂?把阿梨娶来当温大妻室,不比吾家更清静?二嫂不是甚看不惯吾家门风么?”
咦?这人嘴皮倒是利落开了?
宝袭抽抽好笑:“吾等女儿怎做得他人主意?三郎可是女儿?”见程三卡言无话,便又追言:“三郎口口声声道与洪道如何交好,如何不肯帮其去掉这心中最大烦扰?可是嫌弃洪梨门弟?无有巨资相嫁?还是有和离母亲,有失颜面?”
“温二娘!”
“怎样?”
汝有高声,吾有厉语。眼看着这二人眼瞪眼的便似要打将起来,蓉蓉不知所劝。正在思计,却不想明巷口处,有声传来:“巷中可是程三郎?”声音尖细,竟似宦者?程处弼与宝袭脸色瞬时相白,蓉蓉这次手急眼快,赶紧把娘子扯进来,关门上闩。只余程处弼一人,看看眼前已然紧闭的后门,再瞅向巷口纤细身影边似是阿爷模样之人,苦笑认命,一步步垂头而去。
第94章 天亮了
温家居宅本在次街,道上除却三家府门别无他处。往时清静几乎不见几人,可从昨日起,正街上却几乎是人满为患。皆挤在这半里红尘中往来穿梭。有是凑趣,却也有感悟者对之更加留连,往来不肯离去。是故,当程处弼出来时,便见满眼人山人海,可靠左墙处,却有二十诸青壮眼熟围成一圈,一口相开,看将过去,最央之人竟是……
“臣程处弼,叩见圣人。”隐身在人墙之中,这才行礼,话声却不敢高危。
太宗笑眼眯眯,抬手让程处弼起来,上下看看后转头予卢国公讲:“三郎也大了。”卢国公笑着应下,可怎么瞧着面色都有些奇怪。太宗转头再看身前少年,笑语和气:“三郎刚才似在与人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