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景阳王城午门外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百姓中既有王城本地民,亦有闻听此讯快马加鞭,特地赶来欲送这当朝相国最后一程的其余洲地人。他们被一排手持尖刀利刃的禁卫军以人墙之姿隔开,只能踮脚不住往前方那处高台之上张望。
那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坐在一把木凳上,他长得肥头大耳,脸上凶光毕露。待将手中整只烤鸡拿在嘴上撕扯下一口胡乱抹下嘴角的油渍后,他眯眼看天,随即转头看向宫门处。
而也就是在此时,那宫门之中有禁卫军开路,十三字营不知哪一营兵士护着金銮中端坐的孙长青乌泱泱紧随其后。而在孙长青身后,则是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他们有范系幕僚,有敌对阵营,亦有在派系之争中独善其身的第三者。
自景阳建朝来,如此声势浩大的斩首还是头一次,而被斩首之人官阶之高,声名之显亦是头一个。
随行太监一声“大帝驾到”无论是围观百姓亦或是高台上的刽子手,皆是朝向那已走下金銮,背手站于高台上的孙青青齐齐跪拜了下去。
孙长青面色如常,他扫了眼在场之人后摆手道:“都起来吧。”
随后孙长青对身后太监微微点头,那太监便心领神会,只见他转头朝高台下一群禁卫军递去个眼色,那群城卫军便列队离开。半晌之后,那群禁卫军再次折返,待来到高台前,他们纷纷侧身,为那身着囚衣手脚皆戴镣铐的范劲柳让出一条道来。
此刻范劲柳脸上不仅全然没有惧色,反而是从容和淡然。他孤身走上高台,无需旁人指路,径直来到那刽子手跟前。
“有劳。”
范劲柳看了眼刽子手,而后自行走到那形同案板的行刑石上趴下。
那刽子手家中世代从此业,便是他亲手送走的官员也是不下百千,至于官阶身份在他那柄巨大的开刃砍刀面前皆是一视同仁,无非就是谁脑袋掉的更快一些而已。
尽管圣旨中对于这位当朝相国的罪名含糊其辞,但刽子手压根没工夫去琢磨这些,便是有冤屈又能如何?
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亦识不来什么字,但也知道那些文臣武将此生都逃不过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自然也是当初其父亲劝他读书识字好不再行这沾血的一行而他却摇头拒绝的原因,即便是人至中年,他依旧记得自己初任刽子手时,斩首的那位官员临死前说过的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眼看范金柳已然摆出赴死的架势,那刽子手拿起一块雪白的手巾开始娴熟而又细致的擦拭起那把砍刀来,只等着身后那方长桌前站立的景阳皇帝一声令下,他便会手起刀落,给这罪臣一个痛快。
眼看头顶的日光愈发炽热,那一早定好的行刑时辰也早已来到,但孙长青却迟迟不肯下令。
除此之外,无论是那些禁卫军还是十三字营的兵士,此刻都在不断扫视着高台下围观百姓,那模样似乎在等,等他们一直在等的人。
许是孙长青耐心耗尽,他摆摆手唤一旁太监近身,随后朝其低声言语了一句。
那太监连连点头后起身走到高台中央,他将手中圣旨探开,而后开始旁若无人大声朗读道:“今有罪臣范劲柳,手握重权,结党营私,然念其辅佐两任帝王,功劳虽无但苦劳实多,遂格外开恩准其以清剿永安堂戴罪立功。然罪臣范劲柳,暗中勾结贼人,包藏祸心,欺上瞒下,实属罪大恶极!”
读到这里,那太监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他稍微停顿瞧了眼高台下的百姓,已然看到不少人双拳紧握,面露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