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丈夫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何谈勾引谋害?”老板娘抬了抬眼皮看这个跑到店里闹事的女子,显然并不认识她,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丈夫是这甘州数一数二的大商人李天峰,他经常会跑到这里来买什么药草茶,来卜问凶吉,但是大家看看这个狐媚子,哪里像是能和鬼神沟通的人?肯定是你这个贱人勾引了他,然后想从他的身上得到钱财,只是我夫君如何能看得上你这种贱妇,他可是这甘州最大的商人!你这妖妇谋财害命,今日我便当街打杀了你,为我夫君抵命!”
“打杀了我?我一不是你家卖身的奴婢,二不是随意发卖的妾室,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没有王法了吗?”木巫女坐在柜台里冷声回道,连身都没起。
“我兄长是州中司马,我今日就算打死了你,也没有人敢拿我问罪,何况你还是害死我夫君的凶手!”
“兄长是州中司马就可以随意打杀人,这可真是……”狄公微微冷笑,沈听松和赫云图并不敢插言。
这女子继续在店中搅闹,而她带的那几个家丁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吵吵嚷嚷起来,一时间要打要砸,面馆里生意都做不下去,店内外乱成一团。
“你丈夫李天峰的确到我这里买过药草茶、算过命,还吃过几碗面,可他与我并无干系。当然,信与不信都在于你。”老板娘慢悠悠地回答,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不愉。“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能在我面前这么说不敬重鬼神的话。我能看得出他是富贵中人——虽然他每次来都打扮得好像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但那是从面相中得到的,而且我知道他有死劫,祸起内宅。不过有此祸端也是为了偿还他从前做下的因果,如今看来倒是应验了。”说到最后一句,她清冷地笑了一声。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祸起内宅?”那妇人尖声问道。
“内宅不宁,多是妻子不贤,子女不孝,你的家中事,为何问我?话说回来,我看见你的身边跟着一个灵魂。”老板娘的声音稳稳的,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放空了一样,眼神空洞,她虚无地盯着那女人身后的一个地方,神情和语调让周围的人都感到背后发冷,然后她的手指向了女人的身后。
“老板娘请神上身了!”狄公身后有人低声说,语气中满是敬畏,“就像开天眼一样,准着呢!”
“那人正在用手指着你——对,我能看清他的脸,他就是你的丈夫,一个新的鬼魂,还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走到了阴阳路上。他面色狰狞,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对我说是你害死了他,他好像在说你给他下了毒。真可怜,他是在夜间暴毙的,不,毒药其实并没能立刻要他的命,他在痛苦地挣扎,可是你们捂住了他的口鼻……”她突然愣怔了一下,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们——这个词用得真有意思,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是你的奸夫?你的丈夫说他抓了你的手……他痛苦挣扎……你和那个人的手上都有被他抓出来的伤痕!”
这话说得阴森森的,语调都让人发麻,被盯住的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回不是愤怒的叫嚷,而是夹杂了恐惧的叫声,本来她被人拦住还往前挥舞的手都收了回来。
“然后你打理了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和那个人对好了说辞,想把事情推给我,因为你丈夫的死无论怎样看起来都不像是意外,必须要有个替罪羊!最好的选择就是我,因为你的丈夫在我这里购买提神醒脑的药草茶。所以祸起内宅……”老板娘的嘴角勾了勾,冷冷地瞟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是在说谁!”
“你胡说!你胡说!你这是污蔑!”那贵妇看起来也只会尖叫了,她看起来慌乱极了,而这种慌乱里还带上了恐惧,惹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做了什么,也许没有人知道。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所作所为鬼神是知道的!我能知道鬼神的事情,但是管不了活人的事情,如果你继续搅闹,那就报官吧!既然你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那么也算是求仁得仁。”老板娘一甩袖子走进了内堂,不再管闹事的人。
场面一时间又开始乱糟糟起来。
“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出来了这些时候,怕是秦凤歌已经回来了,这件事详细的情况我可以之后为您打听清楚。”沈听松低声对狄公说,他怕这些人在推推搡搡中无意间伤了狄公。
“这个不急,我还想看看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狄公摇了摇头,但是却顺从地在沈听松的保护下从饭馆里走了出来,而他看向木巫女的目光中却满是兴致。
“真的是那个女子杀了自己的丈夫吗?”赫云图低声问。
“关于这一点,没有看到现场之前不能乱下结论。”狄公捻着自己的长髯说道,“刚刚不是已经报了官吗?我们恰好可以看看官府是如何处理这个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