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畅看着棋盘,摇头叹道:“疏忽一着,竟被公台寻找了漏处。”说着,他看向谢臻:“久闻使君棋艺高超,今日正好,使君可愿与老夫弈上一局?”
谢臻莞尔,谦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刘堪笑道:“使君不必谦虚,丞相亦好弈之人,今日既来到,何不对弈一回?”
谢臻一礼:“如此,却之不恭。”说罢,起身坐到蔡畅对面。
家人过来收拾棋盘,蔡畅抚须,看看谢臻,又看看刘堪,笑道:“郡守有所不知,老夫五月时入京时,常听人说起使君,言使君去后,京中清谈之会,竟无可入耳。”
刘堪亦笑,道:“使君素有盛名,我等虽处巴郡,也久有耳闻。”
谢臻唇含浅笑,看向蔡畅,道:“巴郡京师之间路途遥远,丞相往返两地,想必辛劳非常。”
蔡畅苦笑:“王公卧病,一应之事自当由我等操持,何敢言辛劳。”说着,他看看谢臻:“使君来时,只怕也是辛苦。”
谢臻莞尔:“正如郡守所言。”
三人皆笑。
这时,刘堪想起一事,道:“老夫闻上月中时,陛下已择定皇后。不知大礼之时,王公可须进京?”
蔡畅摇头,道:“王公仍卧病,陛□恤,允太子代往京中。”
刘堪闻言,心中一诧。
蔡畅看看二人,笑了笑,道:“说来有趣,后位空悬许久,如今却仍是给了宫中的窦夫人。”
“窦夫人?”刘堪想想,颔首道:“也好。这般却是最合礼法。”
蔡畅微笑,不再说下去。这时,棋子已经收拾干净,他看向面前的谢臻,一礼:“使君请。”
谢臻神色平静,看着他,唇边淡笑如故。
“丞相请。”他还礼,声音缓缓。
七月流火。
京城的天气比南方更凉一些,早上起来,不少人都要加一层单衣,可到了午时,日头辣辣地晒,却与夏季别无二致。
皇宫里,秋蝉在外面不住叫唤,沉闷难当。
披香殿内却清凉宜人。宫人将时鲜瓜果切好,盛在冰盘内,奉到案前。窦夫人坐在榻上,拈起一片梨,缓缓放入口中。
她有孕在身,下月又将被册立为后,宫中上下不敢怠慢,一应用物都是最好的。
“妹妹如何不食?”窦夫人看向下首的小窦夫人。
小窦夫人正看着那些冰盘,听这话语,看看她,片刻,也伸手去取一片梨来。
窦夫人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
她们本是族中姊妹,十三岁时,随太子妃窦氏入了太子府。近十年以来,二人小心侍奉,太子妃病逝,太子即位为皇帝,二人由妾侍封为夫人。太子妃虽故去,窦氏却仍是豪族,宫中上下将她们一个称作“大窦夫人”,一个称作“小窦夫人”,虽不特别得宠,却也算安稳。
后来,大窦夫人得孕,宫中便开始称她窦夫人,比起小窦夫人来,地位却是高了些;而现在,窦夫人将做皇后,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小窦夫人在她面前,也再不像过去般亲切。
“妹妹不是不爱吃梨?今日特备了葡萄呢。”她轻轻道,指指小窦夫人面前的葡萄。
小窦夫人一愣,看看那盘葡萄,面上神色倏而阴晴不定。
窦夫人看向一旁侍立的宫人,挥挥手。
宫人们一礼,纷纷退去。
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窦夫人看向小窦夫人,缓缓道:“妹妹,阿姊知道你心里有话,但说无妨。”
小窦夫人瞥瞥她,低下头:“妹妹无甚话语。”
窦夫人笑了笑:“你我姊妹多年,你有心事,阿姊难道还看不出来?你亦知晓阿姊脾性,有甚说不得?”
小窦夫人闻言,抬起头来,望着她,片刻,眼圈忽然一红。
“妹妹……妹妹只愧自己不争气罢了……”她声音哽咽。
窦夫人没有劝慰,只垂下双眸,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