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律师把我们都召集起来,荒唐地给我们训话,吓唬说如果我们谈论那本书,就会怎么样。简直莫名其妙,律师还告诉我们如果总裁遭到取笑,公司的名誉就会受损——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但也许只是传言——最后我们连饭碗都会保不住。我不知道律师说这话时怎么能忍住不笑的。我老爸是王室法律顾问,”妮娜漫不经心地说,“他说,公司外面都有这么多人知道这事了,查德是很难找某一个人发难的。”
“查德是个好老板吗?”斯特莱克问。
“应该是吧,”妮娜不安地说,“但是他很神秘,而且有架子……嘿,想来真滑稽,奎因竟然写到了他。”
“是哪个人物……”
“在那本书里,查德叫白鬼笔——”
斯特莱克差点被啤酒呛着,妮娜咯咯地笑了。
“他叫’白骨皮’?”斯特莱克笑着问,用手背擦了擦嘴。
妮娜放声大笑,她模样像一个热情的小女生,笑起来的声音却粗嘎得令人吃惊。
“你学过拉丁文?我放弃了,不喜欢——但我们都知道白鬼笔是什么,对吗?我查了字典,实际上白鬼笔是一种名叫‘臭角菌’的毒蘑菇的学名。它们似乎有一股臭味,而且……怎么说呢,”她又咯咯笑了几声,“看上去就像腐烂的树疙瘩。这是典型的欧文风格:净起些令人恶心的名字,弄得大家作呕。”
“白鬼笔干了什么?”
“嘿,他走路像丹尼尔,说话像丹尼尔,模样像丹尼尔,杀死了一位帅气的作家,还玩了一把恋尸癖。绝对的血腥和恶心。杰瑞总是说,欧文一天不让他的读者呕吐至少两次,就会觉得那天是白过了。可怜的杰瑞。”她轻轻地加了一句。
“为什么说‘可怜的杰瑞’?”斯特莱克问。
“他也被写进书里了。”
“他是个什么鬼呢?”
妮娜又咯咯笑了。
“我没法告诉你。写杰瑞的内容我没看。我只是挑着找丹尼尔,因为每个人都说那部分特别血腥和滑稽。杰瑞只离开办公室半个小时,我没有多少时间——但我们都知道书里有他,因为丹尼尔把杰瑞扯了进来,逼着他去见那些律师,还在所有可笑的邮件上加了杰瑞的名字,那些邮件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胆敢谈论《家蚕》,天就会塌下来。我想,丹尼尔看到欧文连杰瑞也没放过,会感觉好受一些。他知道大家喜欢杰瑞,所以我想,他认为我们为了保护杰瑞也会保持沉默的。”
“可是,天知道欧文为什么要对杰瑞下手,”妮娜接着说道,笑容隐去了一点,“杰瑞在世界上没有一个敌人。欧文是个混蛋,十足的混蛋。”她想了想又轻声加了一句,垂眼望着空空的酒杯。
“想再喝一杯吗?”斯特莱克问。
他回到吧台。对面墙上的一个玻璃匣子里有一只灰色的鹦鹉标本。这是他能看到的硕果仅存的一件真家伙,他对这个正宗伦敦老物件抱有一种宽容的情绪,希望它以前真的曾在这个房间里聒噪过、学舌过,而不是被人们买来的一个肮脏的小摆设。
“你知道奎因失踪了吗?”斯特莱克又回到妮娜身边,问道。
“是啊,我听到传言了。我并不感到意外,瞧他闹得这么鸡犬不宁。”
“你认识奎因吗?”
“不太认识。他有时会来办公室,跟你调调情什么的,裹着那件傻乎乎的斗篷,显摆自己,总想把别人给震住。我觉得他有点可怜,一向很讨厌他写的书。杰瑞劝我读读《霍巴特的罪恶》,我认为写得糟透了。”
“你知道最近有谁得到过奎因的消息吗?”
“不知道。”妮娜说。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写一本肯定会给他惹来官司的书?”
“大家都认为他跟丹尼尔大吵了一架。他会跟每个人都吵翻。这么多年,天知道他换了多少个出版商。”
“我听说,丹尼尔之所以给欧文出书,是认为这样会显得欧文已经原谅了丹尼尔过去那样对待约瑟夫·诺斯。其实欧文和丹尼尔并不真的喜欢对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斯特莱克想起伊丽莎白·塔塞尔墙上那张照片里漂亮的金发青年。
“查德对诺斯怎么不好了?”
“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妮娜说,“只知道他对约瑟夫不好。我知道欧文曾经发誓永远不给丹尼尔写书,可是他在别的出版商那儿转了一圈回来,不得不假装错怪了丹尼尔,丹尼尔也就把他接下来,认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像个好人。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据你所知,奎因跟杰瑞·瓦德格拉夫吵架了吗?”
“没有,所以事情才这么匪夷所思。凭什么要攻击杰瑞呢?杰瑞这么可爱!虽然从我听到的所有情况来看,其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