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还不知道”,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柔声说道:“事情早晚会查清楚,娘娘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夜里风凉,还是先回去罢”。
回了椒房殿,她坐在矮榻上等着未睡,就怕有不好的消息,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烛火摇曳,有人走到了身旁,往她的肩上披了件外袍。
她惊喜回头,发现是婵娟,眼神又暗淡下去。
“三更了,娘娘,早些安歇了罢”
她摇头,“也不知道阿芙怎么样了?”
婵娟回:“都过了那么久了,若是有什么,也早就来知会娘娘了,眼下披香殿那边都没动静了,想来也是无事的”。
闻言,她叹口气,“阿芙一定恨死我了”。
婵娟劝她放宽心,“这些事,娘娘一个人也做不得主啊,丽夫人要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
她自嘲道:“怎么怪不到我的头上?若是我一开始就好好听母亲的话,不与陛下置气,好好生个皇子,哪来这么多事了”。
隔日,她送补品去披香殿,又被殿前内侍挡了驾,“娘娘,太医说丽夫人需要静养,还请娘娘改日再来”。
隔了一日又去,还是被拒之门外。
皎月愤愤不平:“再是亲姐妹,您也是皇后,她只是个夫人,怎能这样怠慢”。
“少说两句罢”,她自觉心虚,只能息事宁人,几次三番下来,也不再执着前往。
可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几天后,丽夫人亲自登门,一见到皇后便顾不得怀胎八个月的大肚子,跪了下去。
婵娟一瞧这架势,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她将丽夫人搀扶起来。
丽夫人声泪俱下,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阿姐,我求阿姐别抢走我的孩子”。
“这……”,她回身坐到了榻上,低着头不敢看阿芙盈满泪水的眼睛,半天才攒足了勇气似的,说:“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显而易见地底气不足。
“阿姐去向太皇太后说明,说不想养这个孩子,太皇太后一定会听阿姐的”,丽夫人一步抢到她的面前,死盯着她说。
这回是自己理亏,她不知如何回答,于是握住丽夫人的手,盼着能用些话安抚住她,“阿芙,你放心,你的孩子永远都是你的孩子,阿姐只是替你养着……”
话没说完,丽夫人眼睛一下子瞪圆,收住眼泪的同时,狠狠甩开她的手。
“我就想怎么阿姐突然那么爽利就答应让我入宫,平日里陛下看一眼其他女人,阿姐都要心里不舒服,原来阿姐打的这个主意”
“我从未这样想过…”,可事到如今,什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若是阿姐执意不肯,太皇太后还能拿把刀架在阿姐脖子上,逼阿姐接受?”
丽夫人句句逼问,她无力反驳,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丽夫人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凶狠,咬牙切齿对她说:“阿姐都这样了?为何还霸占着皇后的位子不肯让?阿姐不知道自己给别人惹了多少麻烦么?阿姐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
“既然不想呆在宫里,就出去啊,这里有谁离不开阿姐,有谁挽留阿姐了么?”
她看着丽夫人张口结舌,不敢置信,这话竟是从自己亲妹妹的嘴里说出来的。
“阿姐别总是做出一付自己受了很多委屈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丽夫人一眼瞧见几上的针线框里小孩的衣裳,泄愤似的拿起剪刀,就剪了个七零八落,又扔下剪刀夺门而出。
她茫茫然瘫坐在矮榻上。
婵娟一见丽夫人气势汹汹地乘车离去,小跑进了殿里,衣裳碎片洒了一地,剪刀也扔在地上,她忙上前抢先将剪刀收起,又走到矮榻前,蹲下身去,小心地说:“娘娘,丽夫人只是一时气大,您别放在心上”。
她单手支着额头,眉头紧锁,深深长长叹口气,“婵娟,怎么这么难”。
阿芙说的一点都不错。
多年来,她不受宠,也无心权势,像个旁观者似的,游离在未央宫政事之外。
若不是栖息在萧家和太皇太后的羽翼之下,她这个站立风口浪尖上的皇后,岂能安心度日到如今。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就怕是认不清自己,呆错了地方,又死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