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摇着头,惶恐得快要哭出来,“我不知道,少爷。拉姆先生让我去买些香肠,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好多卫兵进了府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靠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希费尼斯望了一眼府邸的方向,转回头继续寻问,“昨晚我离开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少爷一直没有回家,夫人很担心,还几次让我到门口看看。”
“母亲担心我?”希费尼斯有点吃惊,但随即想到萨迪妮娅恐怕只是担心他无法完成任务而使得因格纳许诺的报酬泡汤吧。“你真的没看见马车上是谁?”
瑟琳使劲地摇头,“我从来没见过那位阁下,他以前肯定从来没来过赛昂斯府。”女孩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少爷,我记得那马车上的标志,是双头的狮子。”
果然!双头狮,圣?加纳王室的标志,是因格纳的人还是伊欧比亚的?但无论是哪者,这么一早的造访必然不是好事,恐怕自己最坏的想法便成了事实。隐蔽的包围就是在等自己落网,但反过来说,只要自己还未被他们发现,府里的人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瑟琳,你的篮子有什么现在就能吃的东西吗?”
瑟琳疑惑地看着希费尼斯,打开篮子,里面有一些香肠和蔬菜,还有两条黑面包。希费尼斯盯着黑面包看了一会儿,指了指,“掰一些那个给我。”
“少爷,可是这是我们下人们吃的……”瑟琳吃惊道,“您要是肚子饿了,我可以替您去买一份早餐,拉姆先生给我的钱还有一些剩余……”
“够了,就给我那个。”希费尼斯打断了她,瑟琳依旧将信将疑,掰了一块黑面包放到希费尼斯伸出的手里。希费尼斯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乘在农夫的马拉车上时就已经饥肠辘辘,但纵使这样,黑面包那坚硬带着酸气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时,吃惯了精致食物的子爵公子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一旁的瑟琳以为他会吐出来,希费尼斯却倔强般地咽了下去,只是再没有吃第二口。
“少爷……我还是去给您买些其他东西吧?”
希费尼斯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提议。女孩转过身向商业街跑去,希费尼斯看着她的背影,疲惫又饥饿的身体渐渐靠到了墙上。
这莫非就是上天安排给赛昂斯和他的命运么?两天之前他完全无法想象,谋害王族的罪名会降到自己头上,赛昂斯会以这样的方式加速死亡。是他的选择错了么?不,那个时候因格纳和萨迪妮娅营造出的氛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但若他没有这样自信的剑术,因格纳就不会找上他?是不是如果没有那把短剑作为生日礼物,父亲就不会失踪,母亲也不会变得如此挥霍无度?是不是一切的原因都是他,是他给家族带来了不幸?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呵呵,我能看见,赛昂斯这个姓氏会毁灭,不会再有姓赛昂斯的人出生,你尊贵的父亲、母亲都会死,对,因为你……)
不!
希费尼斯闭上眼睛,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往身后的墙上捶去。他不相信命运,即使真的有命运这样东西,那也是给那些懦弱的自暴自弃的人准备的。事情一定还有转机,这原本就是一个陷阱,只要澄清真相,赛昂斯家就一定有救。
是的,他要保护赛昂斯。如果现在一个人逃走,也许可以逃出皇家卫兵的追捕,但是他能去哪里?舍弃了赛昂斯他就和其他平民没有区别,睡在草堆上、吃杂粮粗食,整天和泥土家畜打交道,这些事对于很多人也许就是日常的一部分,但他无法忍受。希费尼斯低头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黑面包,每个人对尊严的定义都不同,对他来说,并不是只要自食其力地活着就能维持尊严,他的生命和那些平民不一样,和其他贵族也不一样,他身上背负的是……他必须维护到底的尊严是……
……格拉迪依……
……我的……主人……
一瞬间,脑海里像被冲入了一股巨大的噪音,强烈而混乱,希费尼斯抱起头,身体才离开了墙壁的倚靠,下一刻又跌撞回到墙上。滑落的黑面包滚到墙边的沟槽里,沟里的水一点点浸透面包,而希费尼斯的背上,炙热一点点渗透着皮肤、肌肉、骨骼、内脏,甚至灵魂。
……主人……
……命运……
……尊严……
……格拉迪依……
……格拉迪依……剑……是他的……
“希费尼斯?赛昂斯公子。”现实中的声音突兀地夹杂进来,希费尼斯的身体一震,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那人站得笔挺,皮靴一尘不染,希费尼斯手抵着墙勉强立挺起来,抬头看到来人的面容时,不禁又是一震。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那幢房子里打开了会客室房门的那名随从!
“是赛昂斯子爵公子吧,伊欧比亚殿下正在等待您的晋见。”
“伊欧比亚殿下……”名字喊出口,那张拥有水蓝色眼睛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背上又是一阵强烈的炽热,几乎像被烙铁灼伤一样。希费尼斯短促地“唔”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挪动的步子虚软无力。两步之外的梅鲁鲁安原先只是看到少年强忍痛苦的模样,但此时眼看他就要向自己倒来,不禁伸手扶了一把。希费尼斯的呼吸粗重,嘴唇甚至有些哆嗦,梅鲁鲁安不知道他究竟哪里不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少年好像突然清醒一样,猛地甩开梅鲁鲁安的手,一双银色的眼睛里的凌厉仿佛受了侮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