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宝哥儿,道:“是皇上为宝哥儿赐名的事?”眉庄摇头:“这是另一件喜事。你再猜猜?”我实在想不出,苦着脸道:“好姐姐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吧。”眉庄也不逗我,爽快道:“皇上刚提拔你父亲为正五品同知,封你母亲为正五品宜人。出了正月就要派人去宣封呢。”
我闻言呆住,一时百感交集,不自觉红了眼圈。眉庄见状,略一思索便知其中缘由,道:“你如今也是有出身的人了,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反倒伤心起来?来,快把泪珠儿擦擦。”说着递了帕子给我。我双手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好事儿呢,我也不晓得怎的伤心起来了。三载未见娘亲,也不晓得她如何了?头发是不是又斑白了?家中弟弟妹妹们也不晓得长大了没有?”
眉庄被我说的也伤感起来,她也三载未见家人了,多少伤心事无处述说?只强撑着劝我道:“你有宝哥儿在,何愁与家人不能有再见的一日?大好的日子,快别伤心了。”我闻言收了泪,勉强笑道:“是我不好,惹得姐姐也伤心了。”眉庄只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新春家宴,我以调养为由推拒,直到了正月十五家宴,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皇后坐于玄凌略下首,慕容妃敬妃分坐两端。我在甄嬛下首。时隔一年,再次看到众妃嫔已与之前不大相同。
慕容妃脸色沉郁,然衣饰华贵,挺拔坐于位上,一身气势傲然如故。敬妃封妃日久,身上威严渐重。甄嬛却是改变最大的一个,原先的甄嬛虽然颇有心计手段,却也带着些少女的天真与善良。而现在的甄嬛不仅在正月初二以言语吓疯秦芳仪,且她看向皇上的眼光中已经不是纯粹的爱慕了。
似乎察觉到我注视她的目光,甄嬛举起酒杯向我示意。我微笑的向她点头,饮下杯中酒水。甄嬛见了,妩媚一笑,仰头大口喝干,其间风情愈见成熟,俨然已是一个深宫贵妇人。
玄凌含笑看我们互动,向我道:“容儿还居住在岚意楼未搬迁?”我连忙起身答道:“正月事忙,臣妾实在无暇□。原打算着等三月天气稍暖的时候搬呢。”玄凌点头道:“也好,景春殿久无人居,十分荒凉阴寒,免得冻着了予泽。”
皇后得了嫡子,容光焕发,此刻笑意盈盈的插言道:“你既出了月子,也该挑个黄道吉日行册封礼了。”我含羞低下脸,道:“但凭皇上皇后做主。”
等我坐下,甄嬛向我道:“本宫一直未向湘贵嫔道喜,很该自罚三杯向贵嫔妹妹道歉才是。”我拧了眉,不悦道:“嬛姐姐这是什么话?一口一个湘贵嫔,竟似不认识陵容了?”甄嬛闻言笑容初绽,露了一两分的真诚,道:“陵容莫气,是我的错。只是我一直未曾去探望你,心里愧疚的很,只怕你已经恼了我了。”
我啐了她一口,道:“嬛姐姐越说越不成样子了,当我是什么人呢?岂会因你不来探望我就恼你?何况,”说到这里,心情沉重,“姐姐的苦楚陵容最明白不过的。当日若不是眉姐姐和马贵人,只怕我早已……”
甄嬛握了我的手,眼中泪花微闪:“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你到底比我幸运一些,好歹予泽平安出世。”我回握甄嬛的手,劝道:“嬛姐姐才十九,与皇上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
皇后突然道:“你们两个小姐妹亲亲密密的在说什么?”满殿目光汇集过来。甄嬛起身微笑道:“臣妾与湘妹妹在说予泽呢。”“嗯,”皇后笑道:“予泽健壮可爱,湘贵嫔生养的好。”我忙谦逊道:“皇后谬赞了,臣妾不敢居功,自生下予泽后,臣妾身体不好,一直是竹锦姑姑照顾的。”
玄凌却道:“容儿劳苦功高,不必谦逊。”皇上如此说,殿内妃嫔自然跟着纷纷称赞。我暗暗叫苦,我最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宝哥儿,好似嫌落在岚意楼的眼光不够似的。此时我也只得含笑听着,一言不发。偶尔扫过甄嬛的目光微闪,方才她当真是无意提及宝哥儿的吗?
慕容妃忽的嗤笑一声,在满殿恭维声中尤其显眼:“本宫劝你还是在二皇子身上多尽些心吧,一辈子只得这一个孩子呢。”我兀自还没反应过来,皱眉道:“慕容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慕容妃慵懒的饮了一杯酒,道:“就是那个意思。”
皇后竖眉厉喝道:“好了,慕容妃你也少说两句!”慕容妃不在意的又饮了一口酒,到底没有继续说。我却如遭雷殛,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向玄凌道:“皇上?”玄凌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了些怜悯:“容儿不必想那么多,横竖有予泽在。”我不信,又去看眉庄,眉庄偏过脸不敢与我对视。
我身子晃了两晃,唬得菊清立刻来扶。被我一把推开,在我凌厉逼视下,菊清垂了头无声跪下。我扫视了一眼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妃嫔,好,很好,你们都知道,单单只瞒着我一个!然而这里却不我能大吵大闹的地方,我用仅剩的一点理智,面无表情的福身道:“恕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皇后怜悯道:“也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多想想予泽,莫钻了牛角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时间晚点,字数也少点
第三十四章 回了岚意楼,早有菊清使眼色唤来周源。我寒着一张脸坐在正殿首座,道:“去请方海来!”小钱子一溜烟儿的去了,小顺子几个不明所以,见菊清面色不好,也不敢说话。喜儿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来,道:“娘娘,该吃药了。”我看那药,原一直以为是我产后大失血用来补血的,现在看来是做其他用途的罢!
喜儿见我不理不睬,无措的唤道:“娘娘?”周源咳嗽了一声,道:“暂且放着。”喜儿看了我一眼,略等了等,才放在一边。
及方海进门,我立刻问道:“方太医,本宫身体到底如何?”方海脚步一顿,不由向周源看去,周源轻轻点了点头。我将一切尽收眼底,嘲讽道:“怎么,本宫想知道本宫自己身体状况也需别人点头?”
方海登时额上沁出汗来,噗通一声跪下。我忍了忍,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讥讽——方海到底不是我的奴才。周源上前跪在方海身边,道:“娘娘产后血崩晕厥,气血两亏,是奴才吩咐方太医和小顺子等人不得透露,以使娘娘静心养病。”
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方海。方海道:“娘娘产程过长,使力太过,加之娘娘生下二皇子立即晕厥,有胎物未及时排出,以致暴崩。等菊清宝莺两位姑娘为娘娘穿好衣物,放下帐幔,唤微臣进去为娘娘请脉,再至微臣开药、抓药、煎药,所用时辰过长,娘娘失血已多。也是娘娘身子底子一向健壮,微臣使出十分本事才侥幸保住娘娘性命。”
我只道:“也就是说本宫再不能怀胎?”汗水顺着方海脸颊一路淌下,方海也不敢抬手擦拭,深低着头:“微臣无能。”我一掌将药碗推倒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清脆响起,众人心头皆是一凛,就听我暴喝道:“我管你有能无能,只说我能不能再怀!”
方海顿首道:“即使精心调养,也不足一成可能。”我颓然坐倒,心脏尖锐的疼痛,浑身却失了力气。空气如凝滞了一般,小顺子几个早在我摔了药碗时就已跪下,此刻大气也不敢出,深深埋着头,等待我的暴跳如雷。
我只是跌跌撞撞的起身,回到我的寝宫,将自己一丝不露的卷缩进被子里,紧紧的裹着。喉头一阵阵的发紧,眼睛干涩而疼痛,却流不下一滴眼泪。我将自己困在寝宫里,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一日一夜不曾合眼。第三日,我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