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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关于《铁梨花》

《铁梨花》是严歌苓改编自她的父亲——同样是著名作家的萧马老先生的作品,讲述的是在军阀混战动荡岁月里,一个出生在晋陕交界盗墓贼家的女儿铁梨花,从一个普通人家女儿、到军阀家的姨太太、再到誓死离家出走甘当单身妈妈的心路历程,演绎了一部爱恨情仇交织的女性传奇史诗。故事中暗藏两条线索,即铁梨花的传奇人生以及众人寻找稀世珍宝“鸳鸯枕”的各种纠葛,二者彼此交融,贯穿始终,可谓一段历史和人性百态的缩影。

严歌苓在《铁梨花》中既保持一贯的犀利独到的语言风格,曲折迂回的故事情节,以及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同时添加了以往少有的带有悬疑色彩的戏剧化描写,融宅门、盗墓、灵性、传说与一体。

原著小说全国首发,影视作品同步上市,由《刀锋1937》、《高纬度战栗》导演郭靖宇改编和执导,巍子、陈数、张少华、史可……众多影星加盟、倾情演绎。

作者简介

严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好莱坞专业编剧。出生于上海。一九八六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一九九○年入美国芝加哥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攻读写作硕士学位。严歌苓二十岁就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创作了《少女小渔》《天浴》《人寰》《白蛇》《一个女人的史诗》《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赴宴者》等一系列优秀的文学作品。她的作品充满鲜活的生命力,具有强烈的故事性、画面性,其生动流畅的语言,细腻准确的描写,引起了海内外读者的广泛关注,深受各界好评。

萧马,原名严敦勳, 一九三○年出生,上海人。原学工,后从文,蹉跎半生,书剑两误,遂成老卒,徘徊河界,爬过的百余万格子,算是步履蹒跚的足迹,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了,但永远也不奢望“香如故”。勉强能交卷的作品有长篇小说《破壁记》《纸铐》;中篇小说《晚宴》《钢锉将军》;散文《梦去有痕》《二随堂笔记》;电影文学剧本《初夏的风》《淝水之战》《大汉王朝》《地狱究竟有几层》等十余部。

著有散文集《淮河两岸鲜花开》,短篇小说集《哨音》,长篇小说《破壁记》(合作),电影文学剧本《巨澜》、《柳暗花明》、《水痕》、《江南雪》、《淝水之战》、《青春似水》等。

铁梨花 第一章(1)

最先看见的是三尺高的黄烟。一冬一春都不见一滴雨,逃荒的人把黄土路都踩酥了,是人是畜,还没上到漫坡顶上,坡这头就先看见了人畜们踏起的尘烟了。一支响器响了,好透亮。另外三支响器随上来。漫坡这边的人想,可是有荒唐人,这时候娶亲:太阳都快落了。

这时一顶鲜红的花轿让黄色尘烟托着,从漫坡顶升上来。逃荒的人们忘了他们要去扒那趟五点钟通过的煤车,一起朝路尽头微眯着眼,半张开嘴。他们想:又错了哇,走在最前头的娘家舅呢?这是谁家娶媳妇,老大的排场,没一点礼数。

一匹枣红马从后面跑上来。漂亮牲口!舅子也漂亮,不过太年轻,只有二十四五岁,身上的黑贡呢长袍一水都没洗过,一个大红缎子绣球让宽宽的两根红缎带子打了个十字交叉绑在胸口。这舅子身上起码裹了二丈红缎子!

响器班子有十二个人,十二身红缎子马夹。大荒了两年,娶媳妇敢娶得恁阔,除了县城里的赵旅长,不会有第二个人了。旱涝都不耽误赵旅长发财。赵旅长不是有媳妇吗?有多少媳妇也不耽误赵旅长再娶。

四个胳膊下夹着红毡子的汉子赶上前,把路边几棵丑怪的老榆树挡上,等轿子里的新人下来拜拜榆树精。

一定是赵元庚娶新奶奶。规矩都乱了,哪里要挡四块毡子呢?显财露富,老榆树精也未必领情。八个轿夫却不停,新媳妇也不下轿。好歹拜拜老树精,不拜挡它干啥?人们站在路边,去年侥幸长出的蒿草枯得发白,披挂着厚厚的尘土。远处田野里没一个人,再远是房子、窑院,也没一柱炊烟。谁家糟蹋麦种,在榆树后面出了些瘦苗。再没雨下来,苗不久就是草了。

娶媳妇还照样娶的,只有炮一响就来钱的赵元庚了。八个轿夫跨着“一二一”的操步,从目瞪口呆、脏得一模一样的面孔前面走过。骑红马背大红绣球的舅子前头招呼一阵,又到后面招呼。舅子细长脸,白脸皮,一根漂亮鼻梁,好骡子似的,眉眼倒文秀清灵,目光却是凛冽的,骑马不是庄稼人的骑法,是丘八骑法。所以人们觉得这舅子看着是个秀才丘八,打过枪,枪弹也送过不少人的命。他若是新媳妇的哥,新媳妇难看不了。她敢难看?赵元庚四十来岁娶难看的闺女图什么?

娘家咋没陪嫁呢?两行穿新袄的男孩子该是担嫁妆的,却都空晃着两个手,屁股蛋凸凸的,藏着盒子炮?

逃荒人里有几个也荒唐,决定不去赶那趟煤车去西安了。他们远远跟在响器班后面,进了城关镇。

赵旅长的宅子在县城南边,迎亲队伍一进城门就停了,一个走在轿子后面的小伙子叫了声:“张副官!”

骑红马的舅子回过头,这才发现几十个人全停了下来。

小伙子指着蒙一层宣黄土的街面叫道:“看这儿!”

张副官已调转马头小跑过来,见宣滕的黄土上一滴一滴深红的血珠。小伙子又指指轿子,说:“从城门就有了!……” 。。

铁梨花 第一章(2)

张副官翻身下马,脸由白变红,再白,就白得不像人了。他不知怎样已到了轿子前,绣得有八斤重的轿帘给掀起来,里面的新人正安静地坐在沉重的红盖头下,什么差错也没有。再把盖头撩开一点,看见血是从她两只绑在一块儿的手上流出来的。

没去赶着扒煤车的逃荒人觉着值了,他们看见了戏里才有的事物。新媳妇用银簪子戳穿了腕子。这小闺女抗婚呢!要做祝英台呢!那就肯定有个梁山伯?是谁?!……路程再长些,说不定还真让这闺女自己成全了自己。

“嫂子,可不能!”张副官把红盖头猛掀下去。

戴凤冠的头抬起来。一张桃子形的脸上,也都是血,两只眼珠子于是成了蓝白的。

她右手上的簪子转了过来,尖子朝外。

“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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