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妄道:“打不了多久了。”
“那王爷要去燕京吗?”
秦鹿问他,梁妄抿嘴笑了笑,反问:“你还想吃核桃云片糕吗?”
两人眼眸对视,将彼此倒映在了瞳孔里,秦鹿点了点头,梁妄伸手牵着她,回了句:“想吃爷就带你去。”
山下竹村里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尸骨无人掩埋,只能埋在大雪里,或许等到来年开春了,还会腐化,但终究被梁妄说成魂魄转世后便毫无意义的尸体,会融入泥土,还能开出娇艳的花。
生到尽时即败,败到尽时即生。
无数人的死去,将迎来无数株花草,所有硝烟过后的土地,也会渐渐生意盎然,周而复始,是为生死。
秦鹿与梁妄越过山峦,直接去了轩城。
此处虽能站在山上远远看见轩城,却离轩城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直至天将明,他们才找到了个可以暂时歇脚的地方,秦鹿最后的一点儿银钱,买不起马车,只能买得起驴车。
那是穷人家怕外敌攻入煜州,备着逃命用的,而州水城扛了几个月也无动静,便有人愿意卖了驴车。
秦鹿买下驴车之后,荷包里是一分银钱也没了。
驴车就是一条将老的毛驴,后头拉着一个板车,秦鹿坐在板车前头,身上披着兔毛披风,梁妄则靠在板车后头,捏着蓝袍的衣袖,不想一丝风灌进去。
两人相望,不禁笑了出来。
秦鹿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王爷这般狼狈,居然也有坐驴车的时候。”
梁妄理了理发,一头凌乱,干脆还是散了下来,他的发丝只有一截平整,其余长长短短也不相同,他道:“狼狈也是你见了,若是他人见了,本王为了保住颜面,可得挖去对方双眼的。”
秦鹿朝他伸了伸舌头,摆个鬼脸,而后用竹条抽着毛驴的屁股,道了句:“老驴快些跑,无有斋内我还藏着银钱呢。”
她说的,是曾住在轩城城外的一处私宅,那处她与梁妄住了近十年,梁妄住过的地方,都不曾卖出去过,空置在那里,一直也无人打扫。
梁妄挑眉,问她:“何时藏的?”
秦鹿道:“便是藏了。”
她那时喜欢藏钱,也是为了能给梁妄买些东西,笔墨纸砚太贵,秦鹿买不起,古董花瓶好看,可她又识不得,后来干脆就是锅碗瓢盆、吃喝用度。
梁妄手中把玩着一截竹子,戳了戳秦鹿的腰,秦鹿才道:“王爷当自己那些衣裳配饰都是贫空生出来的?有多少是我花了私房钱,买下放入你房中的,你顺手拿着就用,也未有察觉。”
“摸床头吗?”
梁妄调侃,惹得秦鹿红了脸。
他们之间,真正戳破那层窗户纸时,便是秦鹿半夜摸上了梁妄的床头,藏的一个新买的香囊。
她跟在梁妄身边从来都不缺银钱,吃喝用度仅着最好的,便是如此,买东西时,也总想着梁妄的那一份儿。
秦鹿的银钱,都是压在被褥底下,搬出轩城,去金珠城时,秦鹿房内的东西搬走的没多少,因为被褥也不是新的,故而被压在被下的一盒银钱,都被她急往金珠城的期待给彻底抛诸脑后。
而今想起来,也算是应急救命了。
秦鹿取了银钱本应当与梁妄顺着轩城外的官道一路去卓城,和谢尽欢打了招呼后,便可离开了,这地方,十年八载的,恐怕不可能回来的。
结果到了轩城外,梁妄突然说让她入城。
轩城的城门未开,两人到了城门前还得一一受查,秦鹿给了一锭银子,对方才放她进去,那人听得出来秦鹿是南都城那边的口音,道了句:“如今这世道,都想往北走,哪儿还有南下的。”
秦鹿只是笑笑,梁妄听了,问他一句:“秦戏楼对面的酒楼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