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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1页)

几个叛军士兵捧着许平的铠甲上前。他们一路循马蹄印追击,最终发现正在吃草的马儿,还有它背上的铠甲等物。

“开始看见马蹄印变浅的时候,卑职们就有过怀疑,不过想到可能是许平这厮扔掉了盔甲逃亡,所以也就顺着马蹄印继续追下去。等发现了马,卑职就回头从马蹄印变浅的地方继续找。这厮好像逃进了一条溪流,不知道是向上游还是向下游去了。”

因为天色已晚加上人手不够,这个几个叛军只好悻悻然回来复命。

季退思拿起许平的盔甲仔细检视,良久后颇为遗憾地道:“似乎没有受到重伤。”

“是的。”那个叛军小头目点点头,昂首道:“大王,但是他没有马绝走不远。”

据俘虏供称,许平前一天已经负过伤,今天逃走时似乎体力已尽。那个叛军头目信心十足地说道:“这厮很可能去向村民求助,起码他要吃饭。卑职认为,只要派人去向周围几个村子询问是不是有生人来过,找村子里的人或者砍柴的人买过食物,就可以找到他的踪迹。”

“嗯,去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叛军头目领命退下后,季退思看见身旁的闯营使者脸上挂着微笑,就为自己的郑重其事解释道:“新军,任人唯亲、结党营私,旧人的豪气大不如往昔,新人几乎全是无胆鼠辈,见功则一拥而上,见败则哄然四散,只会仗着镇东侯当年的余威狐假虎威,擅长的是勾心斗角而非战阵之术,不过我之前还万万没想到,镇东侯的手下将领,竟然也会有人不经一战就抛下自己的营临阵脱逃,而且还会有这么多!上次直隶击溃东森营我还曾以为是侥幸……”此战季退思缴获了不少新军情报,其中包括大量新军的推演预案,一开始季退思还很认真地去看,但很快就啼笑皆非,有一份推演是采用辽东的经验来估算山东的气温,还有一份则是参考云南的条例,一本正经地把山东的丛林当成西南的来推测会给在军事行动造成什么影响,还有许多类似的——就连足不出户的书生都会觉得荒唐不堪的条例推演,居然被堂而皇之地写在新军的推演预案上而无人质疑,最让季退思觉得讽刺的是,每一份报告的最后,那些久经战阵的武将居然也会签名表示同意这些亲朋晚辈的推演,而新军参谋司——季退思真的怀疑,这确实是那个大名鼎鼎,让敌人闻风色变,令他高山仰止的长生岛参谋司的传承么?

“个别一两个还算凑活的,也是墨守成规之徒,哪里有一点镇东侯当年的气魄手腕?我本以为新军中再无敢担责之人,只要困住一营的伤兵就困住了他们全军,还是小看了张承业啊。山岚营的方明达我也很熟,当年他是杨将军的亲兵,只知道唯镇东侯与杨将军是从,关键时刻不敢承担重任,若那一炮打死的是张承业而不是方明达,估计就他就会坐死营中,让我能从容挖壕困死这两个营了。”季退思感叹一声,想着黄石当年的冷酷无情:“不可小视许平此獠,新军中年轻一代此獠最有章法、气概,虽然还远不能与镇东侯相比,但颇有几分镇东侯年轻时的狠辣作风——敢跑,敢亲身断后。此番若不能将其斩杀,让他带着镇东侯练出来的兵,用着镇东侯造出来的武器,日后必是我辈的大敌。”

北直隶之战许平的坚毅就给季退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次山东一战前期几次打得季退思措手不及,给他侧翼的压力非常大。而解围、断后战后,许平的行动也极为迅捷,差一点就从几万叛军的重重包围中全身而退。

而且季退思派去整理张承业遗物的人,发现了张承业在几封来不及送出的报告中,向黄石称赞许平的军事才能,认为必定是新军未来的良将:“才从军不久,就敢不夹着尾巴做人,不避人言帮镇东侯弥补条例的不足,就这一点也比那些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强上百倍了。”

“大王所言极是。”闯营使者正色道:“早在来大王这里之前,吾主和恩师对我说起过他。”

季退思知道对方口中的恩师是指牛金星,他本是举人出身,因犯案落下死牢,恰好李自成攻破县城,牛金星才捡了一条命,也就此投入闯王军中。牛金星是迄今为止唯一投身叛军的有功名在身的人,也深为李自成所倚重。季退思忍不住问道:“闯王和牛先生怎么说?”

使者脸色凝重:“我恩师说:若是这些非镇东侯将门子弟出身的新军将官落败,必要赶尽杀绝。”

第二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 第十八节 隐姓

耳边传来隐约的人声,许平已经恢复意识很久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开眼,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不动,闭着眼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微微挪动手指,摸索侦查着自己周边的情形。很快他就确信自己没有被捆住手,身上还盖着被子,于是就轻轻地动了一下腿脚,准备做进一步的侦查,确信自己腿也保持自由后,许平微微供了一下腰,试图探察伤痛和体力,却不想此举让床发出“吱呀”一声。

旁边人的细语声立刻停止,纹丝不动的许平感到有一个人走到自己身边,似乎正俯下身来观察着自己。

许平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那个人驻足良久,发出一个声音:“公子,您的属下似是醒了。”

又是一阵交谈声入耳,随着几句简单的吩咐,许平听到一片嘈杂的走动声,好像有人正离开这个屋子。在许平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睁眼的时候,他再次感到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位……先生,可是醒了?”

眼见已是乔装不下去,许平就睁开眼,白茫茫的光亮一下子涌入眼帘,让他不由得把眼眯起来。许平顺着人声掉转过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自己的眼睛似乎完全不能适应室内的亮度,连近在咫尺的人也根本看不清面容。

人影在许平眼前晃动着,再次听到对方压低嗓音传来的话语:“先生还是安歇吧。嗯,好叫先生知道,鄙人有个小商队,对外面的人只说先生姓张,是鄙人的一个镖师。唐突了,还请先生恕罪。”

说完后,那人就蹑手蹑脚地退出房去,还轻轻把门关上。禁不住亮光的许平又把眼合上,静静地躺在床上揣摩着自己的处境。

再过些时候,等许平第二次睁开眼并试图坐起身时,一个人走入房中来到许平的床边,把端在手中的碗捧到他的身前:“先生,喝点粥吧。”

许平听出就是刚才那人的声音。闻到粥的气味后,他的鼻孔不由自主抽动几下,猛地感到已是饥肠辘辘。他坐起身,感到伤痛虽然没剩多少,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许平向那人大声道谢,然后一边接过碗,一边轻声问道:“壮士何人,在下现在身在何处?”

那个人没有回答许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先生可是姓许?”

“在下正是许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许平就坦然承认身份,说完继续小口喝粥。

“许将军。”那人说话的口气顿时变得更加恭谨起来,只不过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压得很低:“将军现在身处险境,草民无礼冒犯之处,万望将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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