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公司宿舍。
房东,中年男子,约四十多岁,八字胡,中等身材,发福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凶巴巴的,看起来瘆得慌,典型的靠房租吃饭过日子的地道北京人。脖子里有一根很粗很粗的大金链子,像是混社会的。
房租是刘二楞当时经周总同意租的,租期已过。
“丫的二楞子,房租怎么着?打你丫的,大爷的没一个好东西。”房东浓眉毛竖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二楞。
刘二楞花言巧语,能说会道。
“哥,您看我—我们,和您一样,也是受害者,工资都没发,正发愁怎么办呢?”
“您看,哥,能不能让我们住一两天,缓缓,容我们找个工作,多谢多谢!”
刘二楞充当老大,这个时候,也没得办法,他最适合。没有人能比他阅历丰富。
“丫,你想啥呢?这几天心情好,容你们一天,明天赶紧卷铺盖滚蛋!”
房东抬起头,熟练的用右手,分开五指在头发上捋了捋,光滑发亮的头发几乎竖起来。有钱人就这样,甩起大金链子,迈着八字步,走出院子,骑着铁驴,屁股后面冒着青烟,不见人影了。
宿舍里,还没找到工作,没地方歇脚的,只剩下山东二逼小子,刘二楞,其实刘二楞是有去处的,还有甘肃籍三人,其中包括任天行,两位送水工。
趁着有限的时间,买来的招聘报,足足四五份,几个人眼睛仔细盯着报纸的每一版面,就连夹缝中的边角料,也不放过,生怕错过用人单位的招聘信息。
“你们今晚,将就住一晚,抓紧时间找工作,过了今晚,没地去,成了睡地下通道了。我先去看看海淀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明天我再过来!”
刘二楞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出租屋。
似乎刘二楞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经理,或者说他们现在顾不上听他的唠叨,每人都在忙着找什么,迫在眉睫的问题,工作,住宿是头等大事,其他的无关紧要。
往日宿舍里,有说有笑,嬉逐打闹的场面,荡然无存,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鼻孔里发出的微弱的气息之外,仿佛进入人间地狱之门。
华灯初上,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早晨每个人携带着城市的阳光,已不在了,黑夜笼罩着这个城市。
城市里的一角落里,脏乱差的破出租屋,如同老家的牲口棚。昏暗的灯光,仿佛印在落难的每个人心里一丝安慰。
大半天的“学习生活”,毫无生机,每个人脸上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是哪位落难者肚子咕咕咕咕叫,不争气的肚子,引得大家伙儿发出同样的声音。
“出门在外再阳光,比不上自己家的土窝窝。”操着一口老家话的男生,算是半个老乡说。
“兄弟几个,咱们凑点钱,买几张山东大饼,填饱肚子再找。”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着呢,吃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干活。
就这样,他凑三元,你添五元,我给六元,跑腿小弟出去给大家伙儿买晚餐——大饼喝天然自来水。
任天行把看完的报纸递给旁边的,起身,扶了扶眼镜,眼前黑暗一片霎那间,身子一晃,感觉啥也看不见了,大脑里嗡嗡作响。
大约几分钟后,他自己才看见眼前昏暗的灯光,大脑缓缓进入人间思维模式。或许刚才太用功了,忘记了饿,忘记了身处目前的困境,猛然起身,血液循环不足导致的。
大家伙儿吓的目瞪口呆的,天涯同处落难人,相互间也得需要相互照应。
悬着的心,终于在眉间散去。各自去忙各自的。
任天行出了门,深深吸一口气,雾霾夹杂着沙尘的天气,他感觉到前所未有恶心。
其实他知道,当务之急比这天气更恶心的是目前的处境,没有工作,没有住处,身上的两个子儿所剩无几,必须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否则梦已破,还会饿肚子,他想想也太可笑了。
街道两边行人匆匆而过,似乎都消失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或者进入人间仙境。偶尔听见汽笛声,转眼间消失在雾气里。
他没有出去逛马路,当逛鬼。
此时此刻,心情低落到冰点,肚子咕咕叫的不争气。任天行看见大门口半个老乡拎着一袋大饼回来,打招呼一起去吃晚餐。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如何从低落处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