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自小养在吴家后院,虽不及小七在老太太跟前那么体面,到底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哪见过这等市井浑人?不小心被拽了下手腕,顿觉浑身恶心,好在谢济堂来得及时,攥了那酒鬼的胳膊一把给别到了身后——他也是练家子出身,这等市井浑人,一下来个四五个他都不惧。
酒鬼疼的半跪在地上直喊“老爷夫人饶命”,怕引来路人围观,坏了红拂的名节,谢济堂也没再追究,只抬腿把人踹到墙角,命令其趴在地上半个时辰不许抬头。
这让红拂十分不解,上了车,转进一条没人的巷子后,半掀开帘子问驾车的人。
驾车的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京城里十步一哨,五步一岗,谁能说得准哪里藏着暗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一顿就算了,没必要让他知道咱们是什么人。”说罢半侧过头,问一句,“你没伤着哪儿吧?”伤了他可没法跟夫人交代。
“没。”就是被吓了一跳,附带有些恶心。
马蹄子哒哒的响着,红拂有话想问他,窒了半天又觉得还不是时候,手指慢慢往回收,刚要放下帘子,就听他道,“我是李家世代的官奴,脱不了籍,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没必要浪费在他一个鳏夫身上。
看来他是知道了,也好,“我愿意!”阖上帘子。
“……”谢济堂终于还是回了头,愣愣地看着摇曳不定的帘子,怎么也闹不明白这毛丫头是哪根筋搭错了?
马车转出小巷,李宅的运货大队正停在河岸旁的树林子里,见他俩回来了,两个小厮并一个小丫头赶紧过来。
小厮接了谢济堂手里的缰绳,小丫头则爬进车里。
帘子打开,里头和外边的人对视一眼,各怀心事。
就这么过了两日,趁着向小七报备几个庄子的营收时,谢济堂还跟她提了件私事。
“嬷嬷提的那几个人,我都见了,就后园那个管苗木的吧。”那婆娘的丈夫新丧,与他正相配。
小七正在翻账本,忽听他这么说,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醒过神后,瞄一眼正在磨墨的红拂,只见这丫头手一顿,捏在砚台上的指节微微泛白。也闹不清他俩到底怎么回事,想一下,对谢济堂道,“婚姻大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没什么可计议的,就是跟夫人报备一声,选个日子让她搬过来就是了。”谢济堂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不愧是某人看中的人,物以类聚,“这么着吧,容我跟嬷嬷商量一下,你可是我们家的大管事,总不能糊里糊涂给你弄门亲事,说出去也不像话。”
女主人都发话了,谢济堂也没什么可说的,拱手退下了。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一时很尴尬,小七没有直接问红拂,而是先把在后头整理书架的芳如先支开。
芳如一走,屋里只剩下桌旁两人。
小七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默不作声的红拂,正想怎么开口问她,那丫头却自己先开了口,“针线房今日要发放冬衣,我去看看。”
“……去吧。”这丫头嘴严,她不想说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让她自己先别扭一阵,至于谢济堂的婚事……只能让他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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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十月后,天气越来越冷,喘口气都是白雾缭绕的。
南朗那边一直没消息传来,也不知李楚什么时候回来,小七只能在家日复一日地等,偶尔往吴宅和马溪莲处遛一圈。
以前还能靠做针线打发功夫,如今只有他和恒哥儿的衣服能让她拿起针线,再就是给吴家老太太做些抹额之类的细碎活儿,人果真是越歇越懒。
吴少君那边,她是再不敢去了,只隔三差五让青莲送些小点心过去,偶尔得了什么稀罕物,也让人带些过去,那边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