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听记的活儿,”闵疏挑眉,问:“王爷连听记的活也能做?”
“我活儿好。”梁长宁把闵疏拦腰抱起来,说:“别乱动,我腰上还有伤。”
那点伤不过是皮肉伤,既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皮开肉绽见血,但闵疏还是停下了挣扎,说:“那要看王爷的消息够不够值钱,我的枕头不便宜。”
“明日我调一个听记给你。”梁长宁停下脚步,把闵疏放下来牵住他,说:“往后不提钱,交易都是从前的事,管它是不是糊涂账,从今夜起都翻篇。”
闵疏没说话,由他牵着进了寝殿。
账能不能翻篇,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但闵疏显然不想多做争辩,他洗漱换衣,暮秋又换了床上的枕头褥子,放下了厚重的床帏。
他们隔得越近,思绪就飘得越远。闵疏把束发的簪子抽出去搁在枕头下,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安神香包。
孔宗诊断得没错,闵疏这几日晚睡又早起,夜里翻账簿卷宗全靠浓茶吊精神,白日里他又忙,费心费神还不能叫别人看出疲惫。闵疏表面看着康健,内里是一团乱麻,舌头底下的溃疡几个小的长成一个大的,迟迟不见好。
但闵疏没办法早睡,他熬夜已经成了常态。早在暨南的时候他就喜欢挑灯夜读,他一入睡,梦里就是火海里的母亲,只有熬到天亮了,他才敢微微闭眼歇会儿。
回了京城后,这种症状不仅不见好,反而更严重。好些时候闵疏都不敢闭眼,怕遭到刺杀,也怕夜里有突发事件来不及起来。孔宗把脉时曾说过此事,叫闵疏不要再熬,这是在耗命。
闵疏没想到自己没在意,梁长宁反而上了心。
第96章窃听
夜里太安静,暮秋熄了灯,连烛火噼啪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二人面对面躺着,闵疏问:“你什么时候派的听记?”
“早几年就叫人盯着了。”梁长宁说:“你要问应三川,是想做什么?”
闵疏翻身仰面,想了半晌。
他因为不了解应三川而间接导致了危移的死,闵疏在这里失败过。
“我们曾以为应三川对皇上忠心耿耿,但后来他在龙脊山中违背上意并杀了危移。”闵疏连日熬夜,现在更没有睡意,他说:“应三川对梁长风忠心,可他心里最重要的却不是他的主子,他试图和危浪平争夺权势,但他没有成功。”
梁长宁调出一小支龙纹军,又掺杂着一些其他能人组成了一列小队,他们人数少,质量精,不管是听记还是暗哨,几乎都能在暗中潜伏游走而不被发现。
但是梁长宁训练出来的听记没有探听到应三川的密事,应三川几乎没有什么拙劣的爱好,他不爱烟酒,不沉迷赌博,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闵疏听着,心里有点奇怪,问:“他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上的?”
历来君主最怕的臣子就是没有软肋的臣子,因为他们不好拿捏,没有弱点。
“明日应三川有一场宴席,就在远东楼,我带你去看。”梁长宁把人往怀里揽,说:“现在,睡觉。”
“事还没讲完。”闵疏在他怀里乖巧安分,仰头看他,说:“就当是睡前故事。”
梁长宁没有被他乖顺的样子蛊惑,他说:“今日没有故事了。”
闵疏翻身坐起,说:“王爷既然没得说,那我就不打扰王爷。”
梁长宁被他推开,还没反应过来,闵疏就已经披上外袍穿上鞋,撩开床帏前还不望回头看他一眼:“夜还长,我先走一步,咱们明日再谈。”
“诶——”梁长宁扶着腰坐起来,闵疏已经关门出去了。
翌日天亮,闵疏和梁长宁落座于远东楼。这间厢房是特意留的,位置巧妙,凭栏扫视几乎能把远东楼尽收眼底。
远东楼热闹非凡,这段时间书生闹事,远东楼成了清客闲谈之地,几乎没有空着的席位。今日远东楼掌柜又接待了个权贵人物,专门腾出了一楼单独的厢房,特地等着人。
闵疏用湿帕子擦过手,张俭替他拉起窗边的竹帘,好叫他能看清下边的情况。饭菜已经上齐,花舟上派来的侍女赤脚躬身想要伺候碗筷,梁长宁扬手叫人下去。
侍女们只看衣着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不是惹得起的豪客,旁边的带刀侍卫更是一张冷脸叫人发憷,当即也不再想着赚这二两皮肉钱,笑着就关门退下了。
“来了。”张俭低声说,“今日应三川定了一桌硬菜,有些食材还是跑的危家商路。”
闵疏看向梁长宁,梁长宁才继续昨天的话:“我的听记还没到,但应三川是怎么爬上来的,我可以先告诉你。”
远东楼是湖中小楼,四处都是水,上岸要靠花舟。花舟停泊在岸边,下来几个男子,为首的就是应三川。
远东楼在京中屹立多年,靠的不是菜色好坏,而是对权贵喜好的拿捏。
应三川今日带了锦衣卫,那是梁长风给他的手脚,他用得很熟。但他不常给下面人赏钱,喝酒吃宴也不照顾,只叫人站在门口守着。
“应三川手里没钱,他家底太薄。梁长风偶尔给些银票,但梁长风手里也紧。他有些私产,都不是实业,而是些铺子,要靠进货来维持。”梁长宁手肘支在栏杆上,和闵疏一起往下看,他继续说:“我派过两个听记跟着应三川,但是被他拔除了一个,我发现他眼睛很尖,即便是雨夜也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