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们就暂时留下来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发现妈妈在我们的被角上绣了我的名字,而且是每一件衣服上都绣了我的名字。她夸我妈妈的手巧。
哪位阿姨叫我们跟小朋友们一起去玩。我和弟弟对这儿十分陌生,自然不敢同小朋友们玩,老实地站在一边看这些小朋友玩。有些胆大的主动走到我们身边,想叫我们同他们一起玩。我怕,同时赶紧拉着弟弟的手,怕他们会欺负我们。
这儿的孩子都不住幼儿园的。快到中午,一位姓万的阿姨把我们兄弟俩接到全托幼儿园去了。她就是幼儿园里的院长,当时是随省军区的干部一起来的,脸上有些麻子。后来,她每次见到我父亲都说我很乖,一直对我的印象很好。
幼儿园在小山坡上,三面是一层的土砖瓦房。南边是厨房和围墙;正门和边门都在东边,东边的房子与北边的房子成90度,又成了东边和北边的围墙。院子里还有两栋座西向东的两排平房,过道上的两边有碗大的柏树;正门前有两排向南两排小平房和一座孤独的梨树山,我就是在这山顶上的小平房里生的。是江西共大分校的科研所,后来“共大”迁到南昌的梅岭。我不知是何原故,那时父亲也属“共大”的人,我们家没有跟着一起走,对我来说是个迷。
这里山的屏障更远了点,绵延重嶂叠峦,似乎也更朦胧。近点的山少了点悠悠的绿韵,更多的是坦然自若地露出了黄土。其实,那时我不懂这自然的美与遭劫,就是进了中学,也不知道人有什么权利,或者人有平等权,只知道打倒的口号,充其量不过是炫耀暴力。
我和弟弟是后进全托幼儿园的,住在进大门右手的第三间里。实际上是在东北角的第一间大套间。万阿姨原来是省军区的幼师,也是随省军区的建设而被留下的。她对我们兄弟俩很好,只是说弟弟调皮点。
在全托幼儿园里,我们兄弟俩是最听话的一对。应该说,也是离的妈妈最远的一对;有什么好吃的,我会让我的那份给弟弟。半夜,我叫醒弟弟起来解小便,给弟弟盖被子。在全托幼儿园一年里,没有一次尿床,所以万阿姨特别喜欢我们,说我很懂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 三 )往事 全托幼儿园(2)
( 三 )往事 全托幼儿园(2)
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像小大人一样地照顾弟弟。每过半个月,爸爸会接我们回家一次,但基本上都是最后被爸爸接回家的。多数时间,我们在爸爸的单位住(大约有三里远),妈妈有时会从林场来看我们。记得有一次,爸爸出差回来,用独轮车推我们去妈妈哪里,独轮车里面放了一床小被子和一提香蕉。哪一次天下过雨,整个天都是阴沉沉的,山头上缭绕着雾。田里的晚稻也收割完了,有好多捆扎好的稻草站在田中,守望着人们从它身边走过。
我们的心情随着回家而高兴。路边有许多红艳的小树,我并不懂这自然里的美,独轮车叽叽咕咕地唱着。这独轮车的轮子是木头做的,轮子外面包了一层很厚的橡皮;我们兄弟俩有问不完的话,自然是喜气洋洋、满面春风。其实正是童真的幼稚,在幼稚中得到喜悦,把爸爸逗得不停地笑。
爸爸推着我们回答我们问的事,也会问些全托幼儿园的事。现在想起那独轮车的声音,还觉得挺美的。说真的,当时还是弟弟问得比我多些,我从小就不善言表。
秋叶红的季节,怒放的枫叶很美,有红色的,有黄色的。特别是路边的漆树,在雨的洗涤后,红得格外醉人。叶儿还在留恋着夏季的绿色,转眼间被秋雨戏谑成红色……想着这种美,会觉得是一种呈现凋零前的美,让我现在感到她深邃。那时我们跟本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在快进大山谷时,爸爸看见山坡上有一棵野柿子树,上面结了好多小柿子,红红的非常好看。爸爸停下来,叫我们坐在车里别动,他自己很快就爬上山坡去摘。
这野柿子树不高,爸爸站在树下就能摘到。它跟现在的乒乓球差不多大小,或者要小些。我们在独轮车上高兴地叫起来,告诉爸爸树的哪边还有。
这小柿子红艳艳的,很好看。其实很不好吃,我们兄弟都咬了一口这柿子就扔了,涩口。爸爸笑我们嘴馋,余下的爸爸让我们不要吃,留着玩,或放到家里的米桶里,等这柿子软了才能吃。
哪独轮车的声音好像依旧是那么好听。天空有几道奇幻的银箔光辉从云里射出。其余的地方就是灰蒙蒙的,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种淡淡的哀愁。没想到第二年,爸爸被B林场里的上海青年(59年从上海招来的社会青年)和退伍的义务兵(没有文化的泥腿子)抓起来了,我们的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些我们并不知道会发生,也没觉得头顶上的乌云有什么不吉祥之意。
山里的虫在鸣,透着一种浮力把这山里的寂寞穿透,在湿润的空气里飘逸,流露出黄昏哀伤的情调,我当时什么时候也不懂。但我天生对这自然景象有非常浓厚的兴趣;远处的天空,奇幻的光辉在隐隐地消逝,这自然的景象里,其实早就有一种凄凉的前兆……只是我们无法预见。
(四)往事 夜(1)
(这是1966年冬的事)
南方冬天的脚步总是姗姗来迟,山峦间己夹着一些淡黄的黄叶,或红叶,这自然的美是无限的,其神态却有另外一番情趣。这正像一场全国的红色风暴一样,开始进行的如火如荼,蕴含一种悲壮与哀伤。这洪流像燃烧的野火,在华夏大地迅速熊熊燃烧。其实也就是在圆明园的废虚里,诞生出来一种残酷的私欲,是在权利毒化下产生的野火。这群人不过是用“红卫兵”的谎言,包装出的一群“暴民”心理。无奈的是整个社会,整个民族对这种血腥罪行的普遍性,给予了纵容,大概在人类史上也是少有的……这革命的滚滚冬雷划破了静谧的天空,各种革命是空前绝后地起来,中华大地顿时是满目疮痍……
人们说:“一种绝望会把人团结起来,一种希望又会把人搞得一盘散沙。”我觉得这话赋予它的普遍性。
每次到了星期六,全托的孩子只乘下我们弟兄俩了,还未被父母亲接回去。是的,爸爸还是同往常一样,迟迟没来接我们回家,他在指挥场里最大的水电站建设,忙啊;我们兄弟俩当时并不理解父亲,却是归心似箭,盼父亲快来接我们回家。父亲每次来接我们都会带点吃的,或在单位上卖两个的馒头。
天色渐渐晚了,绛红的云上是浓浓的乌云,好像天要下雨了;记得那时天气特别寒冷,呼啸的北风无情地刮着地上的小草儿,小草嗖嗖的怪叫。山坡上的梨树上没有多少叶子,成熟的种子开始脱离母体,落进了地里,等待来年的春雨……
黑夜的寒冷寂寥,却是诸如狂躁、狂热、偏激、残忍和恐怖在肆虐的时候。幼稚的我,在不懂得真正的悲剧和不幸中,慢慢地去体味人生,去感悟生活的甜酸苦辣。好像婴儿在荒野里听北风的安魂,体味伟大的真正含意。虽说没有染上什么庸俗的嗜好,却也是一个庸俗之人,我从小爱记些琐碎的小事,反而使我的人格变得不那么高尚了,就写不出阳光的东西。说穿来,不过是无聊地去寻找一些人的偏门轨迹,爱说些产房里的呻吟,总体上来说并非是我卑鄙,或者说我对当时有成见。
北风刮着枯黄的野草、树枝,嗖嗖地怪叫,好像天突然变得更黑了。这夜深邃的宁静,不禁感到这黑夜里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陡然会让人感到害怕;从此我们家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好日子,一场又一场的伟大的政治运动,把我童年的梦和憧憬揉碎了,把我们家推进苦难的深渊。姑且我们不去说那太的事,当然,也不会知道我的人生之路是这样的难。
我们在阿姨家吃完了晚饭,爸爸还没来接我们。
这一天,是每一个全托的孩子最盼望的日子;每次爸爸都是迟来接我们兄弟俩,总觉得有一个熟习的身影晃过,总又是失望,一种强烈的欲望在我们的心里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