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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殊途同归”,但是由于这个可能距死亡近,所以显得可怕。但傅索安转念一想,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如果不叛逃,等待她的也是一条死路。

傅索安感到自己已经理顺了思路,心头一阵轻松,顿时,困倦阵阵袭来。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两夜未睡觉,又经历了鲍家庄的批斗会和昨晚那场和额尔古纳河的惊心动魄的搏斗,禁不住头昏脑胀,膝盖发软,差点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傅索安望着那张木板床,忽然感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很是可笑:不沾那张床,难道就一直站着?一直站到苏联人发落自己?算了,随遇而安,就在这张床上睡吧!

主意打定,傅索安走到床前,把那条军用毛毯铺在草垫子上,爬上床去躺下,脱下军大衣盖在身上。只一分钟,她就睡着了。

傅索安睡了一会儿,被一阵喝斥似的俄语声所惊醒。她睡眼朦胧地撑起身子一看,铁栅栏门外站着苏联卫兵,手里摇晃着一个草绿色的搪瓷杯,原来是唤她吃午饭。傅索安下到地上,走过去接过搪瓷杯,一看,是半杯咸猪肉汤;卫兵又递给她一个面包、两个煮土豆,便转身走出木栅栏门,锁上。

傅索安糊里糊涂吃下了面包、土豆,又喝完了肉汤,也不知是什么味道,重新倒下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盖在身上的军大衣滑向了一旁,正迷糊间,白大褂的下摆不知怎么忽然撑了起来,一股冷风悠悠地朝大腿间钻。傅索安一惊,抬头一看,'奇。书'不禁满脸通红!原来,木栅栏门外的卫兵不知怎么的已经离开了,上午打她主意的那几个关禁闭的兵痞乘机溜到木栅栏门边。他们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伸过木栅门、铁栅门,挑开军大衣,又用竿端撑起白大褂的下摆,偷看她的隐秘处。

傅索安又羞又怒,马上跳到地下,却又不敢发作,只是睁大眼睛瞪着门外那几个。这时,卫兵来了,见有人站在木栅门边,马上吆喝起来。兵痞哄笑起来,收回竹竿,一哄而散。卫兵走到门边,往里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便退到墙边去抽烟了。

傅索安只穿着一件白大褂,觉得身上有些冷,便披上了军大衣。她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觉得蒙受了无穷的耻辱,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傍晚,外面西边天际的殷红晚霞还没消失的时候,禁闭室里的灯光就亮起来了。一会儿,卫兵给傅索安送来了晚饭:白菜土豆汤和一个面包。

汤煮得很咸,傅索安喝光后忽然想起自己一天没喝过一滴水,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她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大着胆子向卫兵讨水喝。她拿了那个盛汤的搪瓷杯,走到铁栅栏门边,把杯子伸出去,轻轻晃动着。

卫兵以为她再要汤,便摇摇手,表示不能再给了。

傅索安继续摇晃杯子,同时用中国话和英语轮流说着:“水!水!”

但卫兵不懂中国话,也不懂英语,想当然地认为傅索安是在说“汤”,不禁有些恼怒,厉声吆喝起来。傅索安吓了一跳,因为卫兵有钥匙,随时可以开门进来打她或者污辱她。她想了想,便收回搪瓷杯,站在门边朝卫兵连鞠了三个躬,然后伸出舌头给对方看,又用手指指点着嘴唇,表示口渴至极,最后,又伸出了搪瓷杯。

卫兵终于懂了,点点头,走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军用水壶重新出现在门前,开了木栅栏门,走进来,往傅索安的搪瓷杯里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喝了再倒。傅索安一饮而尽,卫兵又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出去了。

晚饭后,卫兵把那些禁闭的军人全都赶进了号子,锁上了门。

傅索安见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寻思晚上总算可安心睡觉了。尽管如此,但她还是调整了睡觉姿式,并把军大衣穿在身上。

这一夜,没发生什么事。

次日清晨,一阵哨音把傅索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是禁闭室的起床哨,催促被禁闭者起床。傅索安虽然很想再睡一会儿,但她终于没敢冒失,乖乖地起了床,心里寻思不知会不会给她送一套漱洗用具来。这当然是一种梦想,苏联人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因此,直到卫兵送来早饭,也没见反应。早饭极其简单,就两个煮土豆,而且是凉的。

早饭后,那些军人被放到院子里去活动。傅索安当然不能享受这种优待,话说回来,即使允许她去,她也不敢,她真害怕那些兵痞会撕了她。傅索安只能坐在木板床上,静思默想自己凶吉莫测的前程。

傅索安当然不会料想到,她的叛逃竟会惊动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和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为此动用了克格勃总部和克里姆林宫的专线电话,直接向勃列日涅夫报告了此事。而勃列日涅夫,则亲自下达命令,要克格勃把傅索安妥送莫斯科。

安德罗波夫接受勃列日涅夫的指示后,立刻命令他的六位副手之一、分管边防管理局的彼罗朱柯夫中将向第36号地区边防营直接下达命令,让他们立即作好准备,将越境叛逃过来的中国红卫兵傅索安移给从距该营驻地最近的莫戈恰市派来的直升飞机。

第36号地区边防营的少校营长最初没把越境叛逃过来的一个中国姑娘当回事,这个地区位于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的交汇处,也是中国黑龙江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交界处,属于“一国二时接触区,所以每年有苏联人或者中国人逃来逃去的事件。作为边防军长官,他的使命是拦截苏联人越境,抓捕逃过来的中国人,至于如何处理,他不管,只要把情况上报就是了。上级部门让如何处理,他就如何处理。这次也是这样,少校营长听说逃过来一个中国红卫兵,就想起两年前中国刚开始发动“文化大革命”时,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的额尔古纳河对面中国境内高高的河岸上站着的那群手拿红色封面的(毛主席语录)开“声讨苏修大会”的年轻男女,颇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值班主任提醒他应当“注意政治”,这才让火速上报。现在,克格勃总部以边防管理局的名义直接发来加密急电让把这个中国姑娘交给从莫戈恰来的直升飞机,由此判断这起越境事件已经报往莫斯科,并且引起了克格勃总部的注意。营长想幸亏“注意政治”了,否则自己会倒霉也说不定。

于是,少校营长立刻打电话给禁闭室,说他要去那里见那个被临时拘押的中国越境者。放下送话器,营长穿戴齐整,往营部后面的禁闭室走去。禁闭室的负责军官是个少尉,接到电话早已等候在门口,把最高长官迎进办公室。营长进门便说:“快把那个中国姑娘送过来!”

傅索安马上过来了,还是军大衣、大皮靴的那身装束,营长一见,惊得差点伸出了舌头。这也难怪,他平时从来没见过被捕的越境者在禁闭室是这么副模样。有时奉命向中国方面遣返越境者需要他出场的,所见到的被遣返者都是穿着发给他们的新衣服,从来没有见过这副邋遏相。现在这副模样,显然是不适宜上直升飞机的。他皱着眉头问了傅索安几句,见傅索安听不懂俄语便一摆手,对在场的少尉说:“你派人把她送往医务所去,让那里立刻安排她洗个澡,换上干净、合体的衣服,然后检查一下身体,送到营部来。”

傅索安于是被押往医务所,在两个苏联女护士的监视下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后,苏联人让她穿上军用女式衬衫,外面是一件墨绿色的毛衣,后来听说是那个女军医捐出来的;下身穿一条女式军裤,脚上套了一双崭新的女式军用皮鞋。走出浴室后,一个女护士又给她戴上了一顶红色绒布帽。这样一装束,傅索安又显出了一副光彩照人的俏丽相。

两个女护士把傅索安押到医务所内科,那里,已经有四个苏联军医在等着她,其中一个就是前天晚上救治傅索安的那个女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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