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辞口干舌燥,走回小几旁,俯身为自己倒了杯水,笑道:“不进来喝一杯吗。”
“是不是。”
遂钰强调。
“呵。”
萧鹤辞坦然:“没错。”
这得追溯至何时呢,萧鹤辞仰头凝望窗外泄露的光,眯眼想了想,道:“当年的你,做了御前行走还不够,竟然去巡防营抖威风。”
“萧韫怎么舍得将御前行走的职务,交给一个质子?”
“你是质子啊,南荣王府的孩子。”
“自你出生,整个大都,乃至于大宸庞大复杂的官场,上至内阁下到小官吏,都明白南荣王又生了个能打仗的武将。”
“有一个不够,还得来第二个,男男女女进了你们南荣王府,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般,提枪纵马,狠得令人心生恐惧。”
“大宸屹立中原多年,怎么就只有南荣王府名扬天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仲辛不恨吗,被皇帝发配去那么远的地方。”
“徐仲辛是个蠢货。”
遂钰冷道,“如果你想说徐仲辛的谋反,是你想要潮景帝死的契机,萧鹤辞,现在可不是写话本的时候。”
若要追溯,最初和萧鹤辞起冲突——
那是得知南荣栩返京述职前。
萧鹤辞忽然激动起来,原先的胜利者的笑容,了然于胸的释然统统消散,牵绊双脚铁链哗啦作响,冰冷地将他钉死在囚牢内。
金尊玉贵的皇室子弟,更何况是萧鹤辞这种一年到头连大都都没怎么出过的皇子,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牢狱之苦。
“太子殿下,质子在后宫也分三六九等,你知道吗。”
遂钰站得有些累了,示意葛桐搬把椅子来。
送进宫的质子,多半是被家族抛弃了的孩子,就像是个什么物件,丢弃在那,自生自灭,潦草度过孤寂的一生。
虽说作为南荣王府的孩子,即便在质子里,也应该是更高贵的存在,但主宰后宫的又何止是皇后一人。
那么多的人想要南荣遂钰死,表面上装得恭敬,实则背地里做手脚,有人问起便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南荣遂钰所受的苦,都是别人做的。
维持表面虚假的繁荣,掩盖在浮华绫罗之下的陈旧腐朽,即便竭力躲避,也会被某些不得已的旋涡吞没。
后来,遂钰才发现,家中并不知自己境遇多难。王府门下门生多武将,文臣极少,且后宫外男不得入内,以至他们这些人的踪影,即便有人有心察觉,也终究讨不到任何消息。
何况……更多的人希望南荣遂钰死在大都。
回到鹿广郡后,遂钰对宫里的遭遇只字不提,唯恐母亲伤心。
“所以我感激你,将我从那个地方拉出来。”
葛桐找来的是把竹椅,遂钰动作稍滞,说:“秀州之事我已不在乎你究竟杀的是谁,萧韫更未因此治罪,是想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
“大都内部无论如何缠斗,这对萧氏皇族的地位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勾结西洲,触及朝廷底线,无论是谁都得送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