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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之中,心态却各有不同。萧青麟与司空绝均是城府深沉之辈,以静制动,默默等待制敌于死地的时机。阿牛只当自己的命是拣来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段无伦却是又惊又怕,他与司空绝并无深厚的交情,与萧青麟也没有仇怨,此番前来,原想借司空绝之手诛杀萧青麟,自己白赚一个除凶诛魔的侠名。然而,当他目睹了萧青麟的盖世神功,顿时后悔不迭,只怕今天非但落不着便宜,反而连自己的性命都危险得紧。
他耳听四周静得吓人,越来越担心,暗想:“这两人都是世间第一流高手,我若加入混战,只会阻手阻脚,帮不了忙,那可如何是好?越让姓萧的多活一刻,我们的危险就越多一分!”想到害怕之处,冷汗从额头上一滴滴流下,却顾不得擦拭。他小心抬起脚,轻轻向后退去。
哪知才退了几步,突然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段无伦吓得几乎叫了出来,双膝一软,跪在那人面前。那人也是一惊,向后连退了几步。段无伦顿时醒悟,暗道:“他妈的,是那个乡下小子,吓老子一跳。”他心念乍动,猛地窜上一步,右掌一记鹤爪锁拿,抓住阿牛的手臂,向下用力一拧。阿牛猝不及防,手臂登时脱臼,大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段无伦还不罢休,蹲下又是一掌,喀的一声响,将阿牛右腿小腿骨斩断。
阿牛这时已知他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萧青麟的心神,强忍疼痛,竟再也不哼一声。段无伦心道:“好小子!你有种。我看你能忍到几时!”他双掌抓住阿牛的肩膀,运劲合拢,大声道:“姓萧的,你若想眼睁睁看你的朋友送死,就别吭声!”
阿牛骨骼格格作响,疼得浑身乱颤,却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段无伦怒道:“傻小子,姓萧的是江湖第一等凶魔,你这条贱命,他岂会放在心上?你想替他卖命,好,我就成全了你。”举掌向阿牛天灵盖拍下。
就在他挥掌拍落的一刹那,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声,跟着一双铁爪一般的手掌,已将他的双臂攥住,格格两响,双臂骨节寸断。段无伦吓得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萧青麟竟然就在自己身边,嘶声叫道:“司……司空……”不待他喊出司空绝的名字,一道威猛无伦的掌力拍在他胸口。这一掌内劲中蓄,段无伦立时肋骨碎裂,横飞七八丈,在地上扭曲几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与此同时,司空绝也察觉到萧青麟的所在,将手中的十数枚毒镖一齐打出。只听嗤嗤的破空风中,依稀夹杂着镖锋刺入肌肤的轻微闷响,司空绝隐隐闻到空气飘出浓浓的血腥气味,一颗崩紧的心才算稍稍放松,喝道:“姓萧的,你终于……终于死在我的手里……”剧斗之余,说话时气喘不已。
哪知这句话刚刚说出,却听得一股劲风突然逼来,司空绝无暇细想,双掌并在胸前,砰的一声,接了一掌,登时气血翻涌,向后连退七八步。他心旌大骇,萧青麟中了毒镖,就算没有立时毙命,也只剩下奄奄一息,怎么内劲还是这般充沛?他脑中一片疑惑,这当口却没有余裕细想,一眨眼的功夫,萧青麟第二掌又已拍到前胸,势道比第一掌更猛更急,司空绝再接一掌,又退七八步。只听砰砰砰砰砰砰连响六声,萧青麟连攻六掌,司空绝连接六掌。双方掌力相激,那是硬碰硬的打法,绝无取巧余地。司空绝所精的只是暗器功夫,这般比拼内力,却力有未逮,堪堪接到第八掌上,已经支持不住,口鼻都溢出鲜血来。他知道这般拼斗下去,只须再接几掌,定要死在萧青麟手下,当即奋起全身余劲,猛攻三掌,迫使萧青麟掌力微微一收,乘机飞身而起,撞碎屋顶,逃出大厅。
萧青麟却没有追击,急步走回阿牛身畔,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这时已是黎明时分,一缕淡淡的晨曦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在阿牛的身上,只见他全身都被鲜血洇红,眼中神采散乱,只剩下游丝般一口气。萧青麟望着他,眼眶蕴泪,道:“阿牛,好兄弟!你替我挡住毒镖……你救了我的性命……”见到阿牛已经听不见自己说话,忙以右掌抵在他背心的“灵台穴”上,运起“冰罡小重阳”的心法,将真气输入他体内。以萧青麟此时功力,这“冰罡小重阳”使将出来,便是新断气之人也能还魂片刻。过了半柱香功夫,阿牛终于张开了口,轻轻“啊”了一声,吐出一口气来。
萧青麟将嘴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阿牛,阿牛,你听见我说话么?”
阿牛缓缓说道:“萧……萧大哥……”
萧青麟道:“是我。”想为他拔出毒镖,但数枚毒镖深入内腑,已成致命之伤,倘若一拔出来,立即令他气绝而死,眼见无救,心中大恸,道:“萧大哥没有保护好你,萧大哥对不起你。”
阿牛摇了摇头,道:“别……别这么说,只要你没事,我……我就是死……也值得了。
萧青麟听他话声越来越微,命在顷刻,不由得流下泪来,道:“阿牛,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告诉萧大哥,我替你完成心愿。”
阿牛抬手指了指家的方向,道:“家里……梅勤和孩子……”
萧青麟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梅勤和小毛头,不让他们受一点儿伤害!”
阿牛嘴角边露出微笑,道:“我这可放心了。萧大哥,有你……你这样的朋友,阿牛这辈子……没有白活!”说完这句话,他的手臂慢慢垂下,闭上了眼睛,也停止了呼吸。
萧青麟紧紧抱住阿牛,将脸贴在他的面颊上,低声道:“如果有来生,我还作你的好大哥,你还作我的好兄弟!走,大哥送你回家去。”说罢,抱着他飞身冲出屋顶。
天已破晓,宿雪冻了一夜,在地上结成厚厚一层坚冰。萧青麟横抱阿牛,大步向前走着,任凭冷风吹在胸膛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当他刚刚走到镇口,突然间,一枝旗杆猛地飞出,直挺挺的插在道路中央。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晨雾间透下来,照着一面金丝锦旗随风飘摆。萧青麟识得这是铁衣山庄的令旗,却视若不见,绕过令旗,继续向前走去。
“见了铁衣山庄的令旗,还不站住?姓萧的,你好大胆!”随着一声断喝,十几匹骏马飞奔而至。当前一骑直冲到萧青麟面前三丈外才勒缰停下,马上一个褐袍青年大声叫道:“萧青麟,我奉薛老庄主之命,带你到东湖梅园走一趟。”
萧青麟头也不抬,道:“不去。”
褐袍青年大怒,刷的一声拔出刀来,虚劈一记,道:“想不去?那可由不得你了。铁衣山庄令旗在此,你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
萧青麟斜眼扫了他一眼,道:“你是昆仑刀王断月的门下,是不是?”
褐袍青年见他只从拔刀的手法上,便将自己的师承猜得一点儿不错,也不禁微微一怔,道:“是又怎样?”
萧青麟道:“王断月在昆仑山开宗立派,几时跟铁衣山庄扯到一起了?”
褐袍青年道:“惩奸除恶,乃是江湖大义所在。我师父正邪分明,这次受铁衣山庄之邀,从昆仑山赶来会你,正是为了匡扶正义。”
萧青麟道:“原来如此。”
褐袍青年只道萧青麟被师父的名头所慑,愈发狂妄起来,道:“姓萧的,你若识时务,就乖乖跟我去东湖梅园,大家面子上不伤和气。否则的话,我只有得罪了!”
萧青麟心知昆仑山偏僻闭塞,与中原武林少有来往,因此对方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头,却懒得与他纠缠,道:“请你转告尊师,就说萧某对昆仑刀的名头素是钦佩,改日再行拜访。眼下我有事在身,不能奉陪,请回吧。”说罢,侧身借路而行。
褐袍青年哪里肯放,喝道:“站住!”将钢刀舞起一个刀花,在半空中虚削一圈,道:“今日叫你尝尝昆仑刀法的厉害……”话未说完,忽听得街边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的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下,当的一声,打在刀背之上。他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钢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街心中去。
这一下袭击来得好不突兀,褐袍青年尚未反应过来,兵刃已经失手。他拧腰一冲,飞身下马,将钢刀拾起。只见刀背上沾了许多砖粉,四周地上也散有无数极细的砖粒,显而易见,敌人是用一小块砖头打落了自己手中的钢刀,小小一块砖头上竟发出如此劲力,委实可畏可怖。褐袍青年本来甚是嚣张,见到这些细碎的砖粒,狂傲之情不由得转而为惊惧,叫道:“是谁偷施暗算?请出来相见。”
只见街角的屋檐上站出一个消瘦汉子,满脸落拓之色,肩上扛着一柄刀,说道:“昆仑刀王断月的名头,我听说过,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还没学到师父本事的三成,别在这儿现眼了!”
褐袍青年怒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怎么称呼?”
那人一拍手中的刀鞘,道:“鬼刀冷三。”
褐袍青年吃了一惊,道:“你就是鬼刀冷三?铁衣山庄正在到处找你,想不到你竟和萧青麟搅在一起。”
冷三扫了萧青麟一眼,道:“我跟这位萧先生既没有交情,也没有嫌隙,你别把我们往一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