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九章(2)
由于连日的绝食,姚若麟在交州的第一餐只有熬烂的米粥。他对食物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似乎只是为了生存的本能而进食。他吃得很慢,动作舒缓,小口慢咽,有着属于百年门第特有的优雅举止,丝毫不见这几日来与高岭剑拔弩张的粗暴之气。
高岭非常的不服气,气冲冲地踹门进来,“姚若麟,孟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不绝食了?”
姚若麟依旧缓慢地进食,“爱一个人要活着才能爱,我若是死了,还如何去爱她?岂不是便宜了薛隐。”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抬眸,属于世家子弟轻佻的笑容回到他的脸上,“自然是比你的薛隐哥哥活得更久一些。”
高岭的脸色陡然一变,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你信不信我会先杀了你?”
姚若麟不为所动地点头,“我信。但是,你得陪我一起死。”
高岭握刀的手收紧,抬步就要往前,可那个男人依旧专注于他面前的粥,动作缓慢而优雅。他的侧颜是高岭见过最完美的线条,相比薛隐的冷硬,他更驱于柔和,像是浓雾弥漫的山峦,每一道线条都被浸润打磨,那份美好让人不忍等到云开雾散。
高岭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姚若麟,除了孟桐,你不会再爱别人了吗?”
姚若麟沉默半晌,直至他把碗里的粥吃完,才回道:“或许吧。”
高岭若有所思地轻噘起唇,“既然如此,我要禀告薛隐哥哥,让我到京城监视你,以免你做出什么缺德事来。”
见过姚若麟之后,孟桐回到梧桐轩,彼时夕阳正好,斜影疏朗,她搬了一方竹摇椅置于树下,静静地享受这份偷来的静谧。
姚若麟是聪明人,他总有一日会对现实低头。她不是真的想让他与薛隐为敌,而是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姚家这两兄弟都太感情用事,他们把自身的感受看得比家族和名利还来得重,若她再对他说决绝的话,只怕他会更加地极端,此时只能剑走偏锋。希望有一日,姚若麟意识到他不可能是薛隐的对手,知难而退,亦或者他找到另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而把她当成一场不诉离殇的回忆。从姚府退婚起,他们就不可能成为夫妻,不是姚家不能回头再议亲事,而是孟谦的骄傲不允许他最珍视的女儿被人如此糟贱,且不说姚孟两家如今是政治上的死敌。
她不是那种怀抱不切实际的希望过活的人,寄希望于薛隐被人弄死,还不如脱光衣服往薛隐的床上钻来得更容易一些。
三年前,她认为薛隐不过是一介鲁莽武夫,显然是错误的判断。他能带领二十万的薛家军从漠北到西南,并悄无声息地渡过漫长的三年,根本就不是一个鲁莽武夫能做到的事情。今上在这些年里赐下多少绝色女子,都被他一一赐于部将为妻,从此消声匿迹,再无任何消息传回京师。此一路行不通。孟谦又收买了不少流民回到故乡,原意是从中作梗,煽动百姓对付薛隐,令他重建西南的计划搁置。可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到故乡的流民都不再离开,没有人愿意为朝廷卖命。是以,当今朝堂对这个重建后的西南以及二十万薛家军的动向非常的好奇,皆因当年薛隐拒绝朝廷的援助,一力承担重建的银两和全体薛家军的军饷,朝廷自从再无过问的权利。
现下,西南的重建业已完成,广袤的土地,丰富的物产,宜人的气候,都让这一片曾经被水患困扰的土地重建生机。世人只知道这里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而关于薛隐和薛家军的一切却已成谜。
而她如今正身处于这个谜团的中央,并且有可能与这个看似简单却琢磨不透的男人共渡一生。她真的有些后悔,在京城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也比和薛隐朝夕相对要来得轻松许多。
今日的晚食是用各色香木和药膳烹调的香食,刚端起院中,就已经能闻到满溢的花草之气。
孟桐昏睡一天一夜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平王府,华太妃探视过几次,但因为春日湿气太重,行走困难,而不得不让离春来回打听消息,听到孟桐已经安然无恙,她才安了心。午后,她去太妃处请安,说起她研制的香食,太妃兴致甚高。于是,孟桐就让沉香和松香亲自下厨,备下这一桌的香食,回报太妃多年的爱护之情,也顺便请了西门岸,酬谢他救命之恩。
关于孟桐因何昏睡,薛隐下了封口令,府中上下皆有不同的猜测,有的说是因为初夜承欢,有的说是因为孟桐自不量力触怒薛隐,被崇尚武力的王爷打昏了,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测不外是闺房的那些事儿,隐秘而暧昧。
但是华太妃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人,因为薛隐总算是开了窍,破天荒地搬到梧桐轩,估摸着抱孙有望。抱孙这件事是华太妃的心病,她和华太后争了一辈子,可人家的儿子是皇帝,薛隐的本事再大也是臣子。今上大婚已经六年,东宫至今仍无所出,急煞了朝中大臣,华太后不知选了多少美貌女子进宫,可东宫依旧专宠椒房,无人能撼动其皇后之位。从孟桐来了之后,华太妃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到抱孙这件大事上,倘若能比华太后早抱孙子,她就算是死了也能笑着阖上双眼。
“来,桐儿,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这样下去不行。”华太妃的心思都放在孟桐身上,“身子太弱不易受孕。”
孟桐尴尬地陪着笑,“义母,我……”
“别不好意思,你是隐儿第一个收进房的妾……”华太妃顿了顿,“虽然是妾,但他没有正妃,你若是生下薛家长孙,这长平王府还不是你说了算。”
“义母,我才到西南,等过些时日再说。”
华太妃想想也对,“新婚燕尔,耳鬓厮磨,我不该催得太急。倒是岸儿啊,你时常过来给桐儿把把脉,开些调理的方子,她看着太瘦了。”
“华姨说得是,我会时常过来的。”西门岸礼貌地陪礼,“倒是华姨的腿,不宜经常走动。”
“我这老太婆自然要听大夫的,才能抱上长孙。”华太妃扶着离春的手起身,“我吃好了,你们聊着。”
华太妃走后,孟桐命人撤去菜肴,沏了一壶消食的普洱上来。
“先生,请。”
西门岸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我听说夫人是孟相府上的千金。”
孟桐不禁讶道:“我曾与先生说过,难道先生三年前不是到孟府求助的吗?”
“这个……”西门岸目光飘浮,“在下对朝廷之事向来没有关注,并不知道夫人所说的孟府是哪家府上,是以当年我找的是薛隐去救夫人,难道夫人没有看到薛家军的令旗吗?”
“原来如此。”孟桐不疑有他,“怪不得这些年来,我送到府上的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西门岸道:“内子善妒,不敢收旁的女子所赠之物。”
“先生爱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