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斌脸上明显闪过诧异之色,他衣襟上还沾着点点胭脂,加上面上的错愕,简直就是明显的拒绝。
偏偏此时杜夫人低声道:“先让稳婆看看,厨下还有参汤不行再端些过来。若是贸然让太医进去,会对薇娘名声有碍……”
杜子斌干咳一声,并不反驳,眉头甚至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霍容玥冷笑一声,“请太医进去,我倒要看看是儿媳危在旦夕婆婆不让太医进产房好听,还是太医进产房救命好听!大夫人是想听一听哪个传出去对杜家名声好?”
她话音刚落,霍大夫人便在房里喊:“让太医进来!你杜家不想要这孙子便由我霍家来养!”
“不好了,大出血了!大出血了!”稳婆的惊呼在此刻如此刺耳,太医急匆匆拎着药箱入内,他还未进门便听到霍大夫人在里头惊慌失措的喊着薇娘,只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霍容玥心中一凉,不可置信的看向产房!
产房里丫环婆子乱成一片,有人唤“薇娘”、有人唤“大奶奶、大姑娘”,可就是没听到任何回应。
匆匆进去的太医摇着头走出来的,路过霍容玥低声道:“大奶奶身子虚,肚子里的孩子过大又是脚先出来,这情况实在……”
霍容玥脑袋嗡嗡的,怎么也没听清太医说的话,太医身后有一人影闪过,满手是血的霍大夫人不顾体面的冲到杜夫人面前,狠狠抽她一个巴掌!
“杨氏,贱妇!这是你孙子的血!我咒你杜家此生此世断子绝孙!”霍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吼着。
一旁站着的杜子斌愣在原地,任凭霍大夫人连连扇他巴掌都动也不动,不是刚进产房生产?怎么就这么的没了呢?
“一定是在做梦!”杜子斌喃喃道,巴掌扇到脸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那血印的腥味传到鼻子里来,窜进喉咙里胃里。
是他杀了娘子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杜子斌抱头蹲在地上,产房内的哀嚎还在,杜夫人小声的抱怨还在,霍大夫人打过他又扑过去挠花杜夫人的脸,旁边守着的丫环婆子一个也不敢上前。
霍容玥站在原地怎么也挪动不了,双腿有如千斤。
守在外院的男人闻讯而来,霍太傅上前拦住霍大夫人,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霍大夫人倒在他怀里喃喃泣道:“咱们的薇儿没了,我的薇儿啊!”
霍大夫人的嚎哭响彻这片小院,杜大人怨愤的瞪一眼杜夫人,撩起衣袍跪在地上:“此事是我杜府对不住亲家……”
霍大夫人离的近,抬腿一个窝心脚将杜大人踹倒:“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杜家心狠手辣害我女儿与外孙,此事霍家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杜家从此都要断子绝孙!”
杜夫人再是不满也不敢说出半句怨言,谁也没有注意到呆怔在原地的杜子斌进了产房。
丫环婆子都垂着头退出来,霍容玥扭头看了一眼,忍着晕眩朝产房走,产房血味浓郁直直往胃里钻,杜子斌正举着一把刀往自个身上挥,用不着霍容玥提醒,望珂便一个闪身夺过杜子斌手里的刀将其踹倒在地。
“杜子斌,你想以死谢罪保你一个杜家?白日做梦!”霍容玥眯着眼睛不敢去看安静躺在床上的霍容薇,侧过身子吩咐望珂看着杜子斌,思虑半晌仍是转身踏出房门。
外头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头上的晕眩感更重,撑不住的前一刻她招手叫拂晓。
短短半日霍家大姑娘因夫家不愿太医进门诊治难产而亡的消息传遍京城,稳坐宫中的帝后听闻后震怒,还不及下旨便听内侍来报,霍家老太爷、当今圣上的授业恩师霍攸听闻嫡长孙女难产而亡的消息气急攻心,于半个时辰前辞世。
这八月因霍家闹得沸沸汤汤,宏敏帝下旨杜家闭门思过,勒令杜子斌将霍容薇的嫁妆如数奉还霍家,若有半丝纰漏自去乾清宫领罚,又亲去霍府祭拜霍老太爷,下旨将霍老太爷与霍老太太合葬,葬礼循一品国公。
☆、第61章
短短数月霍家有三门丧事,霍容玥因为怀着身孕不用去祭拜,只是她的膳食没有半点荤腥,整日茶饭不思。
这日长孙昭问过她晚膳用了多少便皱眉去卧房,霍容玥手里绣着一只大红肚兜,上头惟妙惟肖的绣了只鲤鱼,只是绣它的人明显心不在焉,绣了两针便盯着某处出神,跟当初霍老太太去世时情形相同。
身边的床板陷了下去,闻到熟悉的气息霍容玥回过神,扭头看他担忧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闪过浓浓的愧疚。
长孙昭什么也没说,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此时霍容玥的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他每日的习惯便是摸摸她的肚子,偶尔会碰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伸腿蹬脚都会开心许久,对着肚子神神叨叨的小声说话唯恐吓到它。
“别绣了,累得慌。”长孙昭垂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些许凉风从窗外吹来,帷帐晃动几下又恢复平静,而霍容玥心里不能像这帷帐一般又向往常一样,这些日子只有对着长孙昭才会勉强笑出来,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会发呆或者胡思乱想,拂晓梦棋等人急的都要给她请大夫过来诊治,她强制命令她们不能告诉长孙昭,另一边也为自个着急,这样下去会对孩子不好,她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