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宫中渐渐忙碌热闹起来,可太嫔却是一病不起,连着发了几日高烧,太医也诊治过,可毕竟中药疗效慢,一直也退不去。我直叹自己当年大学没去学生物化学,要不也能提炼出青霉素,那就没英国人弗莱明什么事儿了,瑰瑰中华文明也要被我添上浓墨浓彩的一笔了!
我和崔嬷嬷轮流彻夜守着,直熬得两腿发软,双眼通红,活像两只饥饿的兔子。眼见着太嫔开始咳嗽起来,怕是要烧成肺炎,我决定试试物理降温的方法。好在崔嬷嬷见识过我的〃医术〃,答应让我一试,且太嫔在宫中也没有多尊贵的地位,若是换了别的主子铁定不会让我这么胡折腾。
取了寒冰敷前额、两侧颈部,又觉不够,取了白酒擦遍太嫔全身,直擦得皮肤发红为止,我也折腾出满身大汗。也不知是中药的疗效显现,还是我的法子奏了效,第二日早晨,太嫔娘娘的烧竟退了,太医请了脉,也说是无大碍,我这才放下心来。
送了太医出门,回到屋中,崔嬷嬷笑看我赞道:〃也不知你这孩子哪儿学来这么多新奇本事,确是难得!〃我嘿嘿傻笑,只道:〃嬷嬷的本事才厉害呢,采薇只是雕虫小技,不足道矣!〃一阵困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崔嬷嬷微笑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你自去歇着吧!娘娘这儿自有人照应着!〃我福了一福,谢过,又笑道:〃嬷嬷您也歇着吧!别累垮了,这宁寿宫可离不了您哪!〃崔嬷嬷摇摇头,笑叹道:〃瞧你小嘴甜的,只会哄人!我还歇不了哪,这不今儿一早,上面派下来许多绣活儿,说是皇上给十四阿哥指了侧福晋,过了年就要办喜事儿了,还有五日就是三十了,年关里本就忙,时间紧,顾不上歇了。〃
我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独自去歇,道:〃嬷嬷,我帮您吧!〃崔嬷嬷一笑,道:〃你那绣活儿可见不得人,绣样儿也都是现成的,不用你描,你自去歇着吧,养足精神,太嫔还靠你伺候着呢,雨枝她们绣活儿倒好,你歇好了,替了她们,也就是帮我了。〃
我想到自己的绣活儿,在这宫里给人当鞋垫都嫌粗糙,不禁有些赧然,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小屋。
放松身体,随意躺在床上,想到那十四阿哥比十三也要小上两岁,今年也就大概十四、五岁,古人都是这么早就成家的么?孔夫子何来三十而立之说呢?许是皇家的特殊需要吧,万子千孙,继承大统。呵呵,怪道皇帝王公都短命,除了纵欲过度,怕是也纵欲过早吧!嘿嘿,不纯洁的想着。。。。。。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屋内已是漆黑一片,摸索着点亮蜡烛,人还是有些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门吱呀而开,雨枝端了盆热水进屋,〃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倒香,嬷嬷不让唤醒你,看见你屋里透了亮,才让我过来伺候呢!〃我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能吃能睡是种福气啊,现如今睡觉已经成了我最大的爱好了!现下什么时辰了?〃〃刚到丑时!姑娘饿了吧?给您留了饭,我给您取去!〃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雨枝只顾在旁摇头微笑。小德子突然跑了进来,道:〃采薇,十四阿哥找你,此刻在宫门外侯着呢!〃我一愣,问道:〃这么晚了找我?说了为什么事么?〃
小德子也是一脸莫名道:〃没说,十四爷好像喝了挺多酒!〃我心想,十四阿哥应该不会是记着上回我冒犯他的事儿来找我算帐,大概是八阿哥有什么急事儿,八阿哥住在宫外不方便,便托了住在阿哥所的十四传话。难道是太子?我一惊,赶紧跑了出去。
一身黑袍,一张面无表情的满布阴霾之脸,一股呛人的酒气,我不禁皱了眉头,福下身去:〃采薇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跟我来!〃我的〃安〃被打断,十四已经转身离去,我只得快步跟上。
十四的脚步因了酒意有些踉跄,却是疾步如飞,好在我在这皇宫中也〃狂奔〃过好几回,熟能生巧,倒也能勉强跟上。这条路似曾相识,借着朦胧月色看见一座凉厅,不正是〃沁绿〃么?
十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只僵立不动,如果不是他那乌漆发亮的眸子,简直就像一尊穿上黑衣的石像。
他不言语,我不出声。我知道,这世人有一种人是万万不能招惹的,醉鬼。
我想起一句话:微笑,那怕在地狱里,也是盛开的莲花 !于是,我淡淡地微笑看着他。很好,十四神色渐缓,却依旧静默。
我终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这莫名的沉默让我异常烦躁,踌躇良久,我终于决定打破沉默。〃十四阿哥,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我么?〃十四挑了挑眉毛,依旧〃沉默是金〃。
静默。。。。。。我想了好久也得不出所以然,大概是发酒疯?可我不能陪他耗着,我福了一福,嗑嗑巴巴道:〃十四阿哥大喜!采薇给您道喜了!时辰不早了。。。。。。〃啊,我从地上被粗暴地扯了起身,十四紧捏着我的肩膀,问道:〃喜?何喜之有?〃我被着实吓了一跳,继续嗑巴道:〃皇上不是给您指了位侧福晋么?过了新年就要大婚了么?〃
十四往前凑了凑,他的眸子也是黑的,黑的像是一抹浓墨洒在他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怒意,冷声问道:〃你很高兴么?方才的笑容也是为了此喜?〃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儿,淡然答道:〃高兴,当然高兴,主子们办喜事儿,奴才们当然高兴!〃十四的眸子渐渐深沉,带着一丝挑畔,问道:〃若是将要大婚的是十三哥,你也高兴么?〃
我心跳微加快,问自己,十三大婚我高兴么?答案是:应该高兴,也只能高兴!我一笑,答:〃高兴,都是阿哥,都是主子,怎能厚此薄彼呢?〃
十四细看我神色,似乎在查看我是否撒谎,脸上是难以捉摸的神色。我坦然自若。片刻,他缓缓问道:〃如今你不再喜欢八哥,是么?〃我毫不迟疑,回道:〃是!〃十四一愣,许是没想到我如此干脆利落。接着又问:〃你喜欢十三哥,是么?〃
今儿是开心辞典么?十四把自己当成小丫姐姐了么?前几日八阿哥问我心中是否有别人,我的答案干脆肯定,那是因为我心里真的没有可以托付终生之人。可是十四问的是我喜欢不喜欢十三,我喜欢十三么?我咬着唇,百般苦恼。
只是这么一犹豫,十四已瞧出端倪,冷哼道:〃所有人都喜欢他,皇阿玛上哪儿都带着他,额娘视他为己出,奴才们也对他交口称赞!〃他顿了一顿,咬了咬牙,恨声道:〃四哥待他比待我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好了不只千百倍!〃十四神色凌厉,怒目而视,手劲儿一紧,捏得我肩膀生疼,〃还有你,为了他,负了八哥的情!〃
我是真的恼了,他怎的如此莫明其妙?我即便是负了八阿哥也不是因为十三,他懂什么?一使力格开他的胳膊,冷声道:〃若是今日这些话是八阿哥叫您来说的,还请您转告一声,请他亲自来质问我。若不是,恕奴婢先行告退,奴婢与八阿哥的事儿不劳您费心!〃
我转身便走,却被十四大力扯回,我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全无。正待发作,却瞅见十四满脸倔强、一脸伤心,却强自忍住,咬了唇不吭声,一双黑眸青涩难掩、稚气未脱只是瞪着我。
如果说起先我还后知后觉,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此刻我纵是再想自欺欺人,只怕也是不能了!谁不曾青春年少?谁又不曾在尚不识愁滋味时,情窦初开、懵懵懂懂恋过、痛过方能了悟呢?个中滋味,我都尝过,自能体会。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怕我上辈子真是欠了爱新觉罗氏许多债。我刻意柔软了声音,道:〃十四阿哥,你可知道?人生就仿如登山,在登山的过程中,你会见到许多别致美丽的景色,或许是一朵花儿,或许是一树松柏,也或许是一条小溪,你不妨驻足观赏。可这终归只是沿途的景色,至多也就只能为他驻足而已。你的目标是山之巅峰,山顶的景色才是最美的,当你立于山巅,一览众山小,拥抱着所有美景之时,你会发现之前所见的美丽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十四一瞬不瞬盯着我,带着一丝疑惑,或许他并不能全部明白,也或许我所打的比喻太过抽象,我只得继续道:〃十四阿哥贵为皇子,日后必是要雄才伟略为大清朝干一番大事业,此等儿女情长之事,还是搁在一边吧!〃
这话说得可是再明白不过了,十四一挑眉毛,语气里是嘲是讽,是自嘲或是明讽我?冷然道:〃你果真是颖悟绝人!既明白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