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玉直起身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说笑,才将这话同师父联系在一起,猜测道:“莫非当今皇上就是平定辽国的那位王爷?”
“不错,当年半路截杀自辽国凯旋而归的兵马之人,正是现今的谦王,这场兄弟阋墙权位相争的戏码演了都快有三十年了。”秦红药垂下眸,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满是不屑道:“所以这小小的鲜卑部落争个首领之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见了血又能比得过朝堂血河的一分一毫么。”
难怪江湖市井中都对那位王爷的描述语焉不详,只一笔带过说是同王妃浪迹天涯去了,原来是他们也都不知后续。有谁敢嚼皇帝的闲话,三十年前不敢乱说,这般一年年过去便再无人知晓此事。困扰萧白玉许久的疑团终于解开,她一直在思索师父怎么说都是对朝廷有恩,又怎么会落到被朝廷之人追杀的境地。
师父十年前失踪被害,而皇上也恰好是十年前传出重病的消息,一直弥留至今,朝堂上下也全归谦王一手打理,能对师父和皇上下手的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师父以一己之力大破千人的围追堵截,平安护送着王爷同辽国俘虏回了京,谦王定是将师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萧白玉回想了一下师父手书的最后几页,大概猜想到许是谦王以辽国公主为把柄,逼迫着师父不得不受了伤,才会节节败退,又再逃回九华山后被陆坦之捅了一刀告了密,最后惨死在海外荒岛上。她忽的从秦红药腿上站起了身子,来回走了两步又停下,僵硬的立在帐篷中,双拳握紧到微微颤抖。
蓦然间悲凉无力的心痛涌遍全身,若是武林中人害死了师父,不论是谁,不论武功高低,她都会义无反顾的为师父报仇。但要她拿什么去和朝廷抗衡,举九华派造反么,还是单枪匹马杀进京城,那样兴许连谦王的面都见不着便会死在数以万计的禁卫军手下。
她不怕自己一人死,却担心连累了整个九华派,若她一击不得手,九华派定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被朝廷围剿,那样她又如何去保护九华派成百弟子和九华山附近的百姓呢。但她也绝不愿放弃,杀师之仇不得报,即使她善终而死,又有如何颜面同师父在九泉下相见。
腰上环上一双手臂,打断了她一时纷涌而上的杂乱思绪,秦红药自背后拥住了她,微微在她耳边叹息一声道:“白玉,你一向最有耐心的不是么,你看这事我不主动同你说,你也从未逼问过我,所以再耐心等等,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萧白玉僵直的脊背靠在她怀里,感觉到另一份暖意自背心处传来,温热的气息随着她的话语流进耳中,柔柔的安抚着紧绷的四肢。心神终于略微稳定了下来,她松了力道向后靠去,两条手臂稳稳的撑住了她,给予所有她需要的力量支柱。
只是思绪还无法从死胡同中绕出来,不管怎么做都左右为难,萧白玉目光放的很远,似是穿过帐篷远远眺望着中原,喃喃道:“等?为了找寻师父,我已经足足等了十年。”
十年间师父生死两茫茫,寻到头来只剩一副枯骨,她还要再如何等下去,难道等到垂垂老矣白发苍苍之时便有法子给师父报仇了么。
“那便再等两月,现在朝廷动荡,随手都会对武林下手,你一定要打败金铁衣当上武林盟主,才能毁掉朝廷妄想吞并武林的阴谋。到时你身为盟主,一呼百应,再想报仇也不迟。”秦红药心中通透,若想让萧白玉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只有正面迎敌这一条路可走,否则若只一味低头躲避灾祸,她们不去找麻烦,麻烦也终究会找上她们。
萧白玉闻言更是苦笑一下,抬起手放在眼前仔细瞧着,修长纤细的玉指一如往常,她尝试着握紧拳,但丹田内能被她调动起来的内息着实不堪一击。她摇摇头,似是在憎恨自己为何这般无力,她神色灰落道:“可是我现在……”
“来得及。”秦红药斩钉截铁道,没有丝毫迟疑,她之前打量长白山时就在想,若不能从山路上去,那只能从接满坚冰的山壁攀上去,这鲜卑部落中皮草铁器众多,想做出一条攀山的绳索轻而易举。唯一的难事便是如何将绳索固定在坚冰之上,若每隔几丈便将一柄短枪插进冰中,再将绳索绕紧,的确可以一步步借力攀登上去。
只是攀这冰山要比登上九华后山还要困难百倍,这法子想来是行得通,但途中定会遭受更大挫折磨难,这事便不能让萧白玉知晓了,否则她绝定不会同意。秦红药刚在想要用什么理由说服她先去休息,却不料萧白玉直起了身子,转头盯着她,用几乎肯定的口吻道:“你是想自山壁攀上长白山罢。”
秦红药一句话卡在嘴边,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何时也学来这么厉害的看人本事,先是沉默了片刻,但眼看瞒不过她,还是应了一声。她当然不知萧白玉并非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而只是同她相处久了,早已亲密无间心有灵犀,她随口说出几个字都能猜出她要做什么。
萧白玉琢磨了一下,估计是除了这条路别无他法,便牵住她的手向外走去:“我同你一起去。”
这一拉却没有拉动,秦红药仍旧立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萧白玉怎会不知她想说什么,用力握住她的手,坚决道:“我同你一起去,或者谁也不去。”
秦红药知晓一般劝说定是无法阻拦她,便使出激将法道:“你不想恢复功力了么,得不到雪色蟾蜍你练金铁衣一招都接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