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恭人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她自知此次风清惹到的是温御,也知道自己一旦出面,温御一定会给自己面子。她心里最看重只有两个人,以前的主子和现在的小主子。风清犯了小主子的忌讳,这个忌讳又事关她的主子,所以她不会为风清求情。
但风清那孩子是她教养长大的,她不能不管。
事已至此,再多的训责也是于事无补。她看着时辰,估摸着小主子上值的时辰。是以那边前脚温御出府,她后脚就到了无名居。
叶娉并不意外,客气地招呼她坐下。
她直接说明来意,替风清道了歉。
“风清那丫头行事欠妥,不宜再留在府里。我会将她安排去铺子,继续做记账算账的活计。日后若有合适的人家,便让她脱了奴籍嫁人。”
这般安排,不可谓不用心,亦是她一夜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叶娉心里并无膈应,这位锦恭人说话之真诚,行事之坦荡,很难让人恶语相向。且风清是风清,锦恭人是锦恭人。
别人坦诚以待,她也不会玩虚的。
“若说我没有生气,恭人必是不信。恭人是郡王的养娘,也算是我的长辈,我在恭人面前说话自是不会藏着掖着。风清姑娘的心思,想来不仅我看得明白,恭人应该也能看出一二。世间男子爱色者众多,三妻四妾更是寻常。我虽出身不高,但自小受父母影响,深以为最为恩爱的夫妻,应当不容中间还有其他人。”
锦恭人眉眼动了一下,这话听着有些熟悉。
长公主在世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素色的常服,上面无任何绣花。简单宽松的款,看上去闲适而随意。哪怕是发间仅用了一根玉簪,却将那一头青丝挽出了别样的风情。
极艳又极简。
矛盾而让人备觉舒适。
明明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怕再是世家大户出来的也不可能如此沉稳,这样的沉稳和年纪太过相差。
“郡王妃不怕被人说成善妒吗?”
“女子若爱重一个男人,自然不愿与人分享。但这些事我们女人说了不算,其实全在男人的一念之间。男子若是喜欢新鲜的颜色,必是纳妾不断。反之若是不喜欢,我们女人又何必强人所难。郡王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恭人还不知道吗?他的主,岂是我能做的。我何等心悦于他,当然不可能傻到充什么贤惠大度主动为他张罗妾室姨娘。”
“郡王性子淡,于女色上确实清心寡欲。”
这话叶娉以前信,现在可不信。
性子淡是一回事,可床笫之间与清心寡欲毫不相干。说是攻城掠地都是委婉,简直是饿狼扑食。
“恭人看得明白,倘若郡王男女之事上稍微有点心,这郡王妃的位置也轮不到我来坐。”
这确实是大实话。
温御以前若是有娶到的心思,陛下必定早早相看好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哪里轮对得到她一个出身不显的小官之女。
锦恭人欣赏她的直言,越发觉得她并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不堪。
“郡王妃切莫妄自菲薄,你和郡王是陛下赐婚。”
一个陛下赐婚,足以说明许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锦恭人算得上是温御的养母,从一应细节来看,温御对这位养母很是尊敬。这样的人最好是不能得罪,且如果能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就更好了。
叶娉方才说的是实话,她还不想藏着掖着。以前大庭广众之下表白温御的事她都做过,她并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有多在乎温御,在乎到不能容忍他们之间有第三者。
当然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我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这个人心太小,容不下太多的杂事。喜欢就是喜欢,简单干净的喜欢,若是掺杂了一些碍眼的人,我宁愿什么都不要,也不会恶心自己。”
锦恭人心道,这话越发熟悉了。
那时长公主得知温国公和王氏的事,便说过相同的话。长公主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和别人共用,一样是男人一样是牙刷。哪怕再喜欢,脏了就是脏了,她宁愿丢了也不愿意再用。
“郡王妃可知这话若是传出去,世人会如何指责?”
“他们以前也别少说我的坏话,可有损我分毫?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路人而已,我若真为了他们而活,那才是真的傻。”
锦恭人呼吸急促了些,长公主说世间恶语从来不停。若没有能力成为圣人,便不要妄想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既然注定不能如金银一般人见人爱,倒不如我行我素活得恣意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