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恕三年如旧,醉心政务,从不踏足后宫一步。这三年来,朝中换血,他明里暗里收回兵权,将那些异党的羽毛,连皮带肉,生生拔下好几根。
他似是愈发不近人情,在御乾宫当差的宫人,也愈发小心谨慎。
檐下那两盆美人蕉经不过风吹日晒,头一年便死了,现下这处空荡荡的,一盆花卉都没有。
御乾宫本就是如此的,只是当初宋宋姑娘来之后,才有所不同,如今,不过又变回去罢了……
能回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盛诠掰着手指头算算,皇上已有两年未曾在梦中喊过宋宋姑娘的名字,实乃万幸,他如此想。
这日,春日的光洒在石阶上,昨儿刚下过雨,地尚且滑,盛诠经过时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他拍着胸脯往前走了两步,又被掌事姑姑拦下,道:“皇上与淮王在里头喝酒,兴致正高呢。”
“喲,那得备好醒酒汤,淮王酒醉之后,那叫个——”
盛诠话未说全,便听“哐”的一声,淮王将门撞开了。
五大三粗的男人握拳敲门口那根红木方柱叫酒,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柱子似是晃了一下。
宫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盛诠随意指出两个倒霉蛋扶着淮王离宫。
一阵闹腾后,盛诠一个激灵,忙疾步进了殿内。
就见地上一二三四……五个酒坛子,东歪西倒,就连桌几上的酒盏,都掉了一只在地上。
闻恕伏在桌面上,满身酒气。
盛诠唤了声“皇上”,男人似是敷衍地应了声,便再也不动弹。
“皇上,奴才扶您宽衣歇下。”盛诠试探地碰了碰他的手肘。
谁知,即便是醉得不省人事,闻恕也十分嫌弃地避开了。
他喃喃道:“宋宋……”
盛诠一怔,乍一听这名字,他甚至有些恍惚。
“宋宋,给朕宽衣……”男人低低道。
盛诠摇了摇头,抱着几个酒坛子退下,替他阖了屋门,且不让人进到屋里,听他那声声暴露心境的低语。
几乎在殿门阖上的同时,闻恕落进一个短暂的梦里——
那年,平州来的船只刚刚靠岸,正是五月。
京城的夏日一向来得早,仅有阑安寺尚还能抓住春日的尾巴,山茶开得遍地是,且比寻常地方开得更盛。
闻恕与寺里的住持有几分交情,繁忙之余,常常抽空于此,同住持下棋以清心。
五月十六,因恰是端阳,阖家团圆的日子,又已至傍晚,寺里难免冷清了些。
阑安寺清心阁二楼的露天回廊上,一桌二人,相对而坐。
闻恕手中的黑子落下,这局便定了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