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瑟夫算得很准,也是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晓华终于点头答应了他的求婚,他们俩在秋棠再婚一年后也举行了婚礼,不同的是,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浦诚忠问晓华是否可以带晓麟来参加婚礼。此时的晓华,眼睛早已从家庭的恩恩怨怨中挪开,看向了更广大的世界,而且,她知道妈妈现在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件事了。
回邮件说:请他一起来。
婚礼在乔瑟夫家美丽而巨大的户外花园里举行。一大早晨,婚礼公司的人已把花门、花架和椅子都搭好了,客人们陆续聚集在草地上,等待入座。秋棠早早来了,她本想在屋里帮晓华点忙,看到她的身边团团围着造型师、化妆师、八个伴娘,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就来到了屋子外面透透气。
这时,她看见了站在草地上的浦诚忠。三年未见,他比手术前消瘦了很多,头发几乎全部白了,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密。他站在那儿正仰头打量着乔瑟夫家的房子,眼睛里偶尔精光一现隐约可以看到他以前神采奕奕的影子。身旁不远处有个小男孩,沉静而带点忧郁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周围喧闹的世界。
此时的秋棠,看见前夫心中真正是波澜不惊了,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站在台阶上她抬手向浦诚忠打招呼。浦诚忠看到了秋棠,脸上绽放出发自肺腑的真诚笑容,他几步赶过来紧紧地握住了秋棠的手,两眼热切地打量着她,说:“秋棠,你真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韵味了。”秋棠笑道:“瞧你说的……”正在这时,秋棠的视线被什么吸引住了,她看向一旁,浦诚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位女士的宽沿帽子,正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睛一直落在秋棠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来到近前,他很自然地把帽子给秋棠戴上,顺手正了正,对她说:“今天太阳挺毒的,你别晒坏了,把帽子戴上遮一遮。”
秋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哪有那么娇贵。”
浦诚忠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秋棠大大方方地向他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张俊远。”又对张俊远说:“这是晓华的爸爸,浦诚忠。”
秋棠的话像一声惊雷,炸得浦诚忠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看着张俊远,两个男人彼此打量着,张俊远首先回过神来,伸出手来说:“幸会,幸会。”
浦诚忠被动地伸出手,和张俊远握了握。
浦诚忠一直觉得即使离婚了,即使秋棠不和他住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她也还是属于他的。在精神层面上,下堂妻还是自己的妻。而张俊远的出现,彻底摧毁了他的这种意识,让他惊醒:离婚了,她就永远离开了,像是两条相互交叉又错开的轨道,彼此越走越远了。
秋棠,她和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关系了,她已经属于了另一个男人,这个事实,让他痛彻心扉。心里就像是冬天的荒野,空荡荡的,寒冷而荒芜,寒风一阵阵地刮过。
婚礼司仪过来招呼大家入座,有人过来跟浦诚忠打招呼,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被动地跟着司仪往屋子里走,因为婚礼开始后他要陪晓华走上红地毯。上了台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司仪赶紧扶了他一把,和他开玩笑说所有的父亲在嫁女儿的时候心情都很激动,也很纠结,因为女儿从此就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浦诚忠暗自神伤:不仅女儿属于另一个男人了,秋棠现在也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婚礼开始了。在结婚进行曲的伴奏下,身着白色婚纱、头戴花冠的晓华,像个下凡的仙子,美丽绝伦,她的手搭在浦诚忠的胳膊上,由父亲陪伴着走向她的新郎。浦诚忠的神情凝重,他极力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来,将晓华的手交给了等待在那里的小乔瑟夫。
牧师高声念诵婚礼的誓言,他分别问新郎和新娘:“你愿意娶(嫁)这个女人(男人),爱她(他)、忠诚于她(他),无论贫困、疾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耳听小乔瑟夫深沉而晓华清脆的回答声,坐在下面的秋棠心潮起伏,只有她知道晓华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她相信晓华对于婚姻的理解会比同龄女孩更深刻,也相信晓华有智慧有福气有运气和爱人白头偕老。
婚礼宴席开始之前,分别放映了新郎和新娘成长过程的短片,看着他们两人小时候的可爱稚气模样,看到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参加过的活动、有趣的经历,宾客们发出了阵阵笑声。唯有浦诚忠,看到那些他亲手照的照片,深藏在心中的久远的回忆一件件被勾了出来。物是人非,他心中大恸,眼泪竟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婚礼宴席上,浦诚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桌的秋棠和张俊远。他看到张俊远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秋棠身上,帮她拿盘子、倒水、递餐巾……秋棠似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照顾。秋棠拿起一块奶酪咬了一口,然后递给张俊远让他尝尝,张俊远咬了一小口,做了个鬼脸,秋棠大乐。
秋棠起身,张俊远跟着站了起来帮她移开椅子,秋棠看向他,两个人相视而笑,拉着手向前面的餐台走去。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浦诚忠两眼呆滞,失魂落魄。晓麟轻轻地对他说:“爸爸,你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浦诚忠转过头来看看晓麟关心的目光,答应说好,可是他拿着叉子在盘子的食物上轻轻搅着,毫无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