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吁了一口气。我委屈了五富和黄八,但我绝不给他们个笑脸的,这样有损于我的威信。我一边脱身上的T恤衫一边往楼上走,我说:我赔你们酒。
五富和黄八立即轻松了。黄八说:狗日的,多死几个贪官才好哩!五富已经会说话了,他说:你赔啥酒呀?打着亲骂着爱,你还不是为了我们好吗?高兴你笑一笑,你笑一笑了我和黄八心就踏实了。
我哼地笑了一下。
五富马上命令黄八:东西呢,还不把东西送给高兴!
黄八从口袋掏出一副眼镜。是墨镜,方框儿墨镜。
城里有好多好多人都戴这种眼镜,戴上这种眼镜看上去很有势。但我们作践过,说远远看去是眼睛被老鸹啖了一样。
我说:这哪儿来的?
黄八说:死人的舌头那么长,我有些不愿意背,人家拿了床头这副镜给了我。其实戴上这镜我还是能看到那舌头。
屁话,看不见那还叫镜吗?这肯定是死人生前戴的,这贪官可能还有一件黑色的风衣,穿上黑色风衣再戴上这样的墨镜,我在街上见的多了,那阔呀!但我对着镜呸了一口。
五富说:你嫌不吉利?
我说:是不吉利,你们不是给喷过酒了吗?
这副墨镜就这样归了我。啊哈,那个局长生前贪污哩,死了不是什么也没了吗,连这副镜都归了我了!我进了自己屋将门关上,戴上墨镜,镜腿子不长不短,合适得很。把西服穿了。把皮鞋穿了。窗台上那块三角玻璃镜片里映出了一个新形象。谁能看出我是一个从清风镇来的人呢?而城里那些人,相当多的一部分,如果给他们穿一身农民的衣服,那就是农村最难看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还不如五富和黄八吧。我在三角玻璃片镜子里总是照不出全身,就把镜片子放到墙上的架板上,人站在了床上,镜子里的人立即完整了,威风凛凛。你是谁?我说:刘高兴!
嘭,嘭,嘭,五富在敲门。
我赶紧把墨镜卸下来,放好。我决定要回报五富和黄八,送给五富摆在窗台上的那只金黄色的塑料帆船吧。这样的帆船在许多店铺里常见,取意一帆风顺,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时候我就喜欢。送黄八什么呢?
五富进了屋,他是端了一碗水要给那碗兰草浇的。
我说:你开始爱这兰草啦?
五富说:这种草在咱清风镇的南山上到处都是,拿到城里就贵重了!
我说:芙蓉园里都是些假山,咱不是也要买票进去看吗?
五富说:城里好多事我搞不懂。
我说:你是搞不懂。爱这兰草了,我送给你,那个一帆风顺船我就送黄八。
五富说:我啥都不要,帆船也不要给黄八。
我说:都看不上?
五富说:你留着,你要顺着。
五富笑,是谄媚的笑,我嗯了一声后,五富又说:你顺了我和黄八也就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