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黑袍黑褂,脸色却像纸一样的白。
他双目紧闭,想是从某个极端危险的地方逃出来,现在已经力气耗尽,却仍勉力支撑着:“暗杀……失败了……”
司牧狐点了点头,轻拍他的手背:“无妨,既来了我这里,就好好养伤吧。以后不是没有机会了。”
那人长长地叹息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殷红的血已经将他的衣衫渗透,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书房里弥散开来。
暗杀?暗杀谁?
夏无霜无法不骇然,却本能地帮着司牧狐将那人挪移到书房里的软榻上,声音略微发抖:“我去看看院门闩好了没有。”
司牧狐兀自在查看那人的伤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趁机逃走吧?”
夏无霜咬牙:“你跑的比我快得多,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司牧狐便不再语,低下头去。
夏无霜知道这是默许了,便快步出门,听得司牧狐在后面低声道:“除院门的风灯以外,院里院外所有灯一律吹熄。回来的时候到我房间把药匣拿出来,在四合柜的最下一层。再从我的衣箱里找几套干净的衣服,要深色纯棉料的,速去速回。”
他这番话说得极快,夏无霜一一记在心里,道了声是,便匆匆出去。
依照他说的,将大小厢房,走廊过道里的灯一律吹熄,流风轩看起来便像是一个陷入沉睡的所在。夏无霜回望了一眼书房,原本从外面可见的灯光已经瞧不见了,想是司牧狐已经将所有漏光的地方堵了起来。
然后去了一趟司牧狐的房间,那里依旧是整洁干净得不像话,让女孩子看了都自惭形秽的那种整洁。平时夏无霜是不被允许进入这间房间的,但是现在为了拯救那人的生命,他竟给了她翻箱倒柜的权利,足见那人的重要性。
司牧狐所有的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放在它该在的位置,一目了然。夏无霜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在寻找东西上耽误一点时间。
当她返回到书房时,司牧狐已经脱了那盘龙云海的袍子,身上只穿一套青色短装,干净利落,双腿显得尤为修长。夏无霜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司牧狐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脸来,见她愣愣站在门口,急切吩咐道:“东西拿过来。”
夏无霜忙不迭上前一步,将药匣和衣物递到他手里,却见那男子已经被司牧狐剥光光赤条条地躺在软榻上,只有裆部用衣物挡住。在昏黄的灯光下,此人身体瘦却精壮,胳膊和腿上有七八道寸余长的伤口,每一个都是新鲜的,汩汩地往外渗着血,夏无霜哪见过这等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禁连着后退了两步。
司牧狐抬头看了她一眼,背着光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内容,只听他淡淡道:“我来照应他,你去门口站着把风就好。”
言毕,他做了一个小动作,身形微动,体贴地将那男子残破的身体从夏无霜的视线里隔断开来。
然后,打开药匣取出了药膏和纱布,开始上药,包扎。
夏无霜心中涌过一丝温暖,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男子受伤处太多太深,司牧狐在给他包扎时要努力避免触碰到其余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因而进展的极慢,眼见那男子的脸色已渐渐地由惨白转为苍黄,司牧狐的额头上渗出汗来。
“给他你上药包扎就好,我来扶着他。”
司牧狐在心急如焚间蓦然抬首,撞见一双清澈无伦的眸子。
在得到他授权之前,夏无霜已经选择了最佳的角度站立,将那男子的身体轻抬到合适的高度,脸上的表情从容而淡定。
司牧狐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能腾出一只手来,心无旁骛地上药了。
自此,一切都进展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半个时辰之后,血已经被止住,所有的伤口都被妥帖的包扎了起来。
因血液的流失减少,那人的脸色逐渐由苍黄转为淡白,虽然仍没多少血色,却比方才的险恶要强得多了。
随着司牧狐将药匣合上,夏无霜知道工作已完成,便一边舒展身体,一边走到书房另一头,仰首去看墙上的画。
司牧狐也是一脸倦色,却清楚还远远没到休息的时候,回头一看,夏无霜仰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画,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动:“看得明白吗?”
“穷山恶水,一庙一僧一口钟,全都破破烂烂,没什么有趣的。”夏无霜头也不回地道。
司牧狐沉默。
顿了顿,又道:“你不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夏无霜仍没有回头,只听打了一个大呵欠:“你想告诉我时我自然就知道了。不想告诉时,问也是白问。”
司牧狐低头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坏人。”
夏无霜在那边耸耸肩,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