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津明即刻沉下面色,转告施惠,“你们走后,琅华痛哭了一场。”
冷气正盛里,孙施惠恢复了素日的疏离貌,狐疑一声笑,反问津明,“没头没脑地扯我姑姑干嘛?”
孙津明的话到此收梢。汪盐送他们下楼的时候,唐秘书走在前头,孙津明落后两步,很寻常地跟汪盐寒暄,“你和施惠,理清楚了吗?”
“什么?”盐盐问。
楼道里的灯很弱,恹恹的光明。孙津明莞尔的声音,“他那些叫你难琢磨的盲点。”
汪盐跟着后面下楼梯,孙津明回头的时候,她不置可否的样子,或者她点头,他没看见。
前头的人不消她说什么,只希望她一直清醒点就好。“汪盐,少年情意到白头,就像一笔不涂不抹的字,横撇竖捺弯钩,半点不出错不污点,太难得了。你说是不是?”
他们大多数在这撇捺的人生中,总有出错总有污点,以至,不相识不相逢。
“谢谢你,津明阿哥。”
“谢我什么?”前头的人笑着反问。
“谢谢……你请我喝一杯啊。”汪盐终究没挑破那天孙津明或正义或私心的行径。
因为汪盐始终明白,十年前,他们一步步走散,这里头,清醒不争的事实从来都是,脚在自己身下,路在自己脚下。
汪盐再说,津明阿哥的那件衬衫还在她公司,没来得及还给他呢。
“寄给我吧。不着急。”
二人从门楼里出来,外面夜色四合,疏月点点星。
孙津明再问汪盐,“施惠被你父亲限制出行了?”
汪盐不得不服他们俩一对狡诈的狐狸,一庄一邪。她不答,全凭对方自己去领会了,倒是反过问了句题外话,“津明阿哥,如果,我是说如果,爷爷走了,你还会和施惠合作吗?”
“看吧。”世故人答得世故笼统。
汪盐不禁朝他抛橄榄枝,“我觉得你会的,也希望津明阿哥能留下来。”
月下笼统的人,笑意的轮廓,“留下来帮你的施惠?”
“不,我认识的孙津明才不是留下来帮他帮你的人。”
“哈,好高的一顶帽子。”
“将将好才是,”汪盐打趣他说的高帽子,“不信我和津明阿哥打个赌,赌孙施惠会以他个人的名义再给你拟新的offer的。”
孙津明背手而立,说施惠的什么offer反正没见到影子,“你汪盐的倒是贴到我脑门上了。”
“什么?”汪盐不解。
“太太外交啊。”孙津明诘笑的口吻,临走前,四平八稳地点评了通,“二叔就是走也该全放心了,你和富小姐、琅华都不同,她们母女一个太顶真一个太散漫,都不是
能理家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汪盐也干脆硬着头皮做一回所谓理家人了,“津明阿哥,你……”
“盐盐,我和施惠永远不同。他甘愿被岳父绑在上头,是清楚自己要什么,也轻易能越到岳父头上去,他在汪家,无非就是逗老丈人开心罢了。”
而有些人不同,他同样少年失散了些想珍重的人,那时候一个不经意,一个不经事,懵懵懂懂的情愫,敌不过少年几次的梦遗,好像就烟消云散了。
他寄人篱下地活了这么多年,太懂寄居的软苦了,也不欢喜太靠近光环。光的背后,永远只有影子。
汪盐最后看着那愈走愈远的影子,成为一个斑一个点。
出神了许久,孙施惠趴在二楼厨房的北窗上,吆喝她,“行了,都走那么远了,别目送了。”
汪盐这才抬头,朝楼上的人狠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