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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第1页)

有一次,全校举行“作文选优”,题目就叫做“解放”。

龚淑瑶整整写了五六页,平时,她见彭石贤的作文写得还不错,便让石贤给她修改,,因为那文章的错别字太多,也没有几句话通顺,彭石贤怎么也弄不清她的意思,帮不上忙,现出来一脸的为难的神色。

龚淑瑶很机敏,她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红薯片来哄着石贤,一边从头至尾讲她的故事,一些她写不清楚的事情,讲起来却有条有理,而且十分感人。

彭石贤领悟了她的意思,如实记录下来,稍加疏理便成了一篇文章。龚淑瑶看过以后,又作了些补充,根据她的要求,彭石贤改了两次,直到天快黑了,他们才离开学校。

龚淑瑶把石贤一直送回家,对香婶说了许多称赞她儿子的话。

过了几天,龚淑瑶的那篇文章在学校的“文化园地”上张贴出来,而且,被评为了学校作文选优第一名。

李墨霞老师还在班上朗读了那篇文章,她说这种文章没有切身体验是写不出来的,它生动地表达出了妇女要求解放的心声。

经过李老师的评点和有表情的朗读,包括彭石贤在内,许多同学被文章深深地触动,以致眼圈都红了。

彭石贤自己的文章却落了选,这使他有些沮丧,而龚淑瑶在其他同学中从来不提彭石贤为他改过文章的事,这让彭石贤觉得龚淑瑶是在故意冷落他,心里特别地不高兴。

一天清早,小河涨了水,去学校的小木桥被冲走了,彭石贤来到小河边,正准备趟水过河去,这时,后面有人叫他:“石贤,你别脱鞋袜好了,让我背你过河去。”

石贤回头一看,正是龚淑瑶,只见她迅速卷起裤管,在石贤的面前蹲下来:“书包也给我,你搂住我的脖颈,别掉到水里去了。”

龚淑瑶很有力气,腿也长,背着石贤稳稳当当地从急水滩头趟了过去。

过了河,彭石贤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着龚淑瑶穿鞋袜。

“你害怕吗?”龚淑瑶朝石贤笑着发问,石贤没有回答,她看得出石贤的不好意思,又笑了一声,便低下头去,把裤管放下,罩住了那两条白里透红的长脚杆,然后站起来,拢了拢头发,走近来,“石贤呀,你真是聪明,我那篇文章让你修改得太好了...”

接着,龚淑瑶向周围望了一眼,见没有人,突然在石贤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过了好一会才放开手,她左右打量着石贤,眼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色。

彭石贤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不觉满脸通红,他发觉龚淑瑶似乎也红了脸,嘴角上却挂着一丝神秘而又甘甜的微笑。

“好了,我们上学去吧,”龚淑瑶长嘘了一口气,“你走前面!”

龚淑瑶很快平静下来,她扬了一下头,望着远处的山峰说,“石贤,你说这个李墨霞,她怎么还不结婚呢...你走好,别摔着了...那一定是她的心里还有一个相好的男人,真是个傻女人,傻等他作什么——我这话你可别向其他同学说,那样,李墨霞会不喜欢你的!”

石贤默默地在龚淑瑶的前面走着,竟没敢回头看她一眼。

石贤还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龚淑瑶对牛弹琴的话只是她内心情感的溢漏。但是,彭石贤也能觉察得到她那重重的一吻,不只是那篇作文成功产生的喜悦,也不只是对石贤替她修改文章表示的感谢。她直呼李墨霞的名字,使彭石贤觉得这是一个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大”学生。

[感慨]彭石贤:这情景竟然让我留下了永久难忘的印象,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见到龚淑瑶便会有着一种慌神的感觉。

[插叙]*中期的‘牛棚’里,‘劳改释放犯’与‘走资派’煮在了一锅,就像一个难民集中营。几个或无聊,或蒙昧,或蛮横的看守在‘牛堋’走动,呵斥,每天总要没完没了地催收‘坦白交代’之类的材料,在这里,彭石贤又一次给龚淑瑶代笔写过‘请罪书’, 同是*囚徒,同处暴虐之下,龚淑瑶也有对‘恶’的反醒与对‘善’的发现,其实,她这个时侯并非应付不下那些‘坦白交代’,之所以求彭石贤代劳,也是在寻求一种智慧的笔墨表达。

[感慨]彭石贤:尽管我的入狱与龚淑瑶颇有关系,但每当我回忆起她那许许多多的事情来,也仍然既有抱怨又多有谅解。

[场景2]风言风语

小镇的群众大会常在学校的操场上召开,这多半是由张炳卿主持会议。龚淑瑶帮着布置会场,而且还主动上前去提壶送水,有时也上台发发言,领着群众喊几句口号,表现得很积极。

看得出,她对张炳卿格外的殷勤,那眼光不时落在张炳卿身上,偶尔,还定定地叮着他而完全失去了自知。

散会后,她又主动留下来清场,找张炳卿说说笑笑,甚至,还有让人见到她故意去碰撞张炳卿的时候,这样一来,就不能不招惹出一些非议。

[解说]为这事,人们骂龚淑瑶是‘骚狐狸’,这固然事出有因,却也很难说得十分公正,本来,男女之情人皆有之,这也算不得大的越轨。然而,就是这种不公正的舆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龚淑瑶后来去追求政治上的进取时,不得不舍弃了对自己对美好婚姻的追求。

这些议论传到了吴国芬那里,吴国芬并不在意,她知道龚淑瑶对张炳卿很好,但她完全相信张炳卿老实与正派。

[倚重]龚淑瑶经常来张炳卿家,她对吴国芬表现得更为亲热,还是在上夜校时,她就与吴国芬两人形影不离,后来进了高小班,她也没有中断过与吴国芬的来往。

这中间的原因,吴国芬自以为看得明白,认为龚淑瑶为了摆脱不称心的婚姻,希望得到张炳卿的理解,同情和帮助,然而,张家人帮不上大忙,这反倒让吴国芬感到歉疚,更加觉得龚淑瑶可怜。其实,龚淑瑶野很明白自己的婚姻问题很复杂,并非张家人力所能及,他们能够这样已经十分满足。

[解释]龚淑瑶凭直觉深深地感到,她那离婚的难度肯定会比谁都要来得大,男人不理解女人,女人也少有为女人说话的。她就在人前人后暗示过她的婆婆、她的丈夫待她并不好,然而,这不但不能说服人,反而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感和指责。

正因为不是丈夫嫌弃她,而是她看不起丈夫,所以,她不指望别人在这件事上能给她多少实际的帮助。尽管她在感情上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场婚姻完全属包办性质,在小镇人眼里这却算不得一条理由。

甚至,人们还少不得在背地里指指戳戳,觉得这个女子太不知好歹,是丈夫与婆婆过于地迁就了她。在这种情况下,乃至连龚淑瑶自己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势那个猥琐多病的丈夫般配不上她。

[解说]所以,龚淑瑶的内心深处有着更加复杂的思考,她要走的路还很长,而眼下,张炳卿也许是个很不错的同路人,但她不可能全无顾忌的去接近他,如果走条曲折一点的夫人路线会要显得自然多了,这就未必是张炳卿与吴国芬能够无情洞察得到的。

[借鉴]平时,龚淑瑶不愿意回家,一有空闲,就带些新鲜花生、玉米去李墨霞那里‘打檑茶’,有时还在那里过夜,龚淑瑶喜欢听李墨霞求学、恋爱、离婚的经历和所有发生在李家大院里的故事,李墨霞的经历直接提供给龚淑瑶的启示更为深刻:如果她不能自食其力的话,即使想要离婚也决无那种可能。

同时,李墨霞对龚淑瑶的不幸婚姻与不满情绪也容易产生共鸣,她就多次向龚淑瑶阐述过这样的观点:“妇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翻身解放,就必须在政治上与经济上取得完全的独立自主。”

[解说]所以,龚淑瑶在寻求她的生活去向时,目标十分明确,处事态度竟然会是如此顽强地固守着她的实用主义:读书是为了摆脱家庭束缚的跳板,交结朋友只在于为我所用。龚淑瑶之所以努力接近张炳卿夫妇,是因为他们此时都处在努力的奋斗之中,是她眼下有可能也有必要结交的同路人。

[取信]办事处设立以后,主持工作的是一位姓林的北方人,人称林大块,他的身材十分魁伟,脸孔黝黑,有条腿还带着枪伤。他从部队里抽调来不久,很有点军人气质。这个农民出身的大老粗干部办事雷厉风行,工作不讲价钱,又很能吃苦耐劳,同时,革命赋予他的权威也得到了充分的运用,人们对他都有几分敬畏。平时,他一脸的严肃,少有说笑,一开口又全是些很难听懂的北方土话,其中还夹着些“妈那巴子”一类骂人的话头话尾,更让一些人不敢近前。

当时,龚淑瑶是高小班的班长,高小班在小镇的街头办了一块黑板报,黑板报必须为中心工作服务。龚淑瑶便时常去办事处领取宣传资料,这样,她很快就认识了区里的干部,同时还熟悉了林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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