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是我。”许正廷放开了手,他猜的一点没错,这小孩离开了他家肯定还会回到这,但他的人生才开始没多久,所以不能让他一个小屁孩以身试险。
顾瑾怀不可置信,刹那间反应过来当时故意撞到他还觉得背影很熟悉的人就是许叔,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许叔。”他只是心怀尊敬的喊了一声,许叔是警察,想要调查那些他闭口不言的东西不算难,但他不知道许叔知道了多少,也不愿把许叔卷进这场他自己的风波里,哪怕他是警察也不行。
坦白讲,他觉得警局里肯定有听着人民的赞颂,收着脏钱当保护伞的卧底,不然为什么像江叔,林绍祥这样的人能够一直逍遥法外呢?但他也相信警局里有许正廷这样一心为民心怀正义与理想的好同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想要他们参与。前者很有可能是会通风报信的恶人同伙,后者不该替他冒险援助,而他,死不足惜。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臭小子,跟着你许叔不好吗?还回来这个贼窝干嘛?”许正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要是这小孩走的远远的倒还好,他相信他有谋生的本事,但他又回到这个地方,他想凭一己之力和这些歹徒鱼死网破,真的太不值当了。
萍水相逢,他只希望这个和他有缘的小孩能够好好长大,不要极端,也不要放弃生的可能,更不要走向自我灭亡。仇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背负的,也不该毁了他一辈子。
“许叔教我的,要学会反击,我受的伤我是无所谓,但你知道地下室有多少和我一样低贱,毫无人权的人吗?有些年龄甚至比我还小,我根本忘不掉他们那些无助又绝望的眼神,我要救他们。”顾瑾怀眼眶红的让人心疼,给了他怜悯之心,却不能让他救人于水火。如果真有机会他想放手一搏,他的命没那么重要,但他们背后是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感受到的爱和怜悯纵然稀薄,但他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更多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走这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比如,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摒弃自身的苦难和不幸,只为摧毁人间炼狱的高台,解救披枷带锁如笼鸟池鱼的他们。
“那你呢,你为自己想过吗?要是你把命搭里头也救不了他们呢?”许正廷平时都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但现在他特别气这小孩固执己见以命换命。
“我没什么好想的,痛苦,厌弃,无助,一个个的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浑浑噩噩的活着简直生不如死,我就想在离开这个破世界以前做点我能做的,我一定会亲手终结厄运的源头,我一定要做成,一定要救他们。”他固执的偏过头去,不愿意让许叔看到他哭,他不愿意轻易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无欲无求,命运送他到哪,他就到哪。他的反抗只能换来更严厉的责难,不反抗倒能偷得几日清闲。
“那她呢,那个手稿里站在阳光下的小女孩,还有你命名为家的那幅画,你真的舍得离开吗?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救下他们呢?”
许正廷看他明明是该任性该有人宠着的年纪却连哭都要忍着,无依无靠的,什么都只能自己硬扛,不忍心责怪他。他没法儿感同身受小孩的曾经,但他总觉得他不该只走到这儿,以后的路还很长呢,他肯定会遇到治愈他的人,或许就是画中的女孩,看起来暖心的像个小太阳。
顾瑾怀画的手稿是许正廷找东西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的,原来小孩心里还有这么柔软的角落呢,好在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那个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那样,被小孩画的很细节,看来,快乐是会感染的,他也想看小孩笑的那样天真又开心,而不是阴郁的让人近不了身,死气沉沉那样。
《家》是染了色的,一座不太大的房子,一个小小的有秋千的花园,还有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狗,男主人手捧鲜花踏月而归,女主人就留一盏灯,等他回家。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善良,漂亮,爱撒娇的女儿或者有一个开朗,活泼,还有点小调皮的儿子。
只要有点点缝隙,光就有照进去的希望。
“许叔你看到了,她很好,她家人也很好,你也很好,沈姨也很好,但是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我不是不渴望不珍惜别人对我好,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也害怕失去。许叔,谢谢你。”
顾瑾怀语气依旧哽咽又落寞,也有被窥见秘密的别扭。他一个人摸黑走了很远,突然接二连三的灯塔出现了,但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熄灭,他也不能只徘徊在光源附近,越往前走,仿佛就越接近黑暗。渐行渐远,光也变的微弱,最后消失不见。
月亮特别好看,但也特别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