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出生时候都是一块空白的画板,第一道色彩,是家人给予的。
我有家人吗——沈权躺在消毒味的病床上,有时候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有吗?
有吗?
时间久了,那块画板就被搁置在一边,布满了灰尘,无人问津,甚至连主人也忘记了它的存在。
“我从医院出来后,就找机会去另一家权威医院诊断,得出来的结果是我没病。”沈权开始讲述过去,不带多余的情绪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光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人想象他当时多震惊,崩溃,愤怒。
沈琥抬起头,沈权看懂了他的眼神,说:“我当时找过你,但是我还没开口,你就用上了电击。”
“理由是老师反映我在校和其他同学不合群。”那是沈权出院后,第一次尝到由沈父主导的痛苦。
“对不起。”这是沈琥如今唯一能说的话。
这三个字无法在沈权心里留下丝毫痕迹,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接着说:“当时我准备致命的药,想着如何在实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下杀死你。”
沈权弯着唇:“你能活着,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痛快的死去。”
“我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去查清楚一切,归根究底,我是因为流着你的血,才承担了这样的命运。”沈权嘴角的弧度加深,如果让他选一种死法,大概他会选择把鲜血放干这样的死法。
他为什么会有沈琥这样的父亲?现在的他不会有这种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当年的他时常会想,他是不是被神明惩罚了。
王书想让他杀死沈琥。
胡平凡想把他培养成杀手。
沈琥想让他成为正常人。
围绕在身边的恶念让沈权常常在睡梦中无法喘息,像是随时溺死在黑暗又冰冷的深海里。
是恨和不甘化成了一条细绳,让他伸手紧紧抓住。
他伪装数年,为的就是让王书和胡平凡完全相信他达成转变,并且暗地里收集了揭发他们的证据。
他同样想看到这样不堪一击的沈琥,所以他放任自己去一步步成为杀人犯。
双手沾满鲜血也无所谓。
沈琥脸色苍白,开始不停咳嗽,鲜血从他嘴里飞溅,滴落在灰色的地板上,猩红的刺目。
直到他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外边驻留的警员听到声音进来,连忙把他扶起来,带出去治疗。
沈琥目光空茫,像是灵魂都被抽空,可他最后在铁门关上的一刹那,看见了同样眼神空茫的沈权。
直到如今,沈权还是最像他的孩子,刚出生那会,他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可是虐。杀小动物的事情和王书的反社会人格诊断,让偏激的他没有像正常父母该做的那样,反复去确认病情,相反,他丢掉了父亲的身份,变成法不容情的警察,像对待犯人一样毫不留情送走了沈权。
把原本有着美好未来的沈权送去深渊。
他成为了胡平凡的帮手,让他儿子沦为杀人犯。
“我错了。”沈琥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嘴边不停溢出鲜血。
身边的警员开始慌乱的喊着送医院。
沈权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沈琥留下的血,低低的笑出声。
这笑声持续很久。
除了笑,他真的做不出其他的反应和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