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见得她的眸光,也是摇头苦笑。
自己三番两次搭救她与林闻,非但得不到半句感恩,甚至还得不到理解,反倒成了恶人。
然而此时,宋真姝只是凭着陈英的一首诗,就让杨玉宁对陈沐产生了改观,也不得不说,这些新派人士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宋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毕竟这首诗不是陈沐所作,谈论多了,难免露出心虚来。
更何况,涉及到兄长陈英,陈沐会闻诗而思人,自是不愿多提,便也就开门见山了。
宋真姝也不啰嗦,朝陈沐道:“林学长和杨学妹都是有志之士,他们正气浩然,不该受委屈,那些洋人横行霸道,绝非善类,学生们义愤填膺,游街以抗也是情理之中,更是人人需要声援的义举和壮举!”
“如今壮士们落入洋人的牢笼,各界的社会人士都在努力搭救,你既是林三爷的契子,便不能坐视不管,这件事你必须去做!”
宋真姝也是不改本色,三言两语,已经提升到了民族大义的高度,道德上绑架了陈沐,若陈沐再推三阻四,就变成恶人了。
陈沐也是苦笑一声:“多时不见,宋小姐的口才仍旧如此了得,不过陈某确实有心无力……”
“想必宋小姐也该听说了,暴乱那日,我可是拼死了才将两位救了出来,可他们非但没有半句感恩,还骂我坏了他们的大业,如今又要我去救人,呵呵……”
杨玉宁既然请得宋真姝来帮忙,自然是因为自己没胆量也没脸向陈沐再开口求援,听得陈沐如此说,也是羞愧得红了脸面。
陈沐也不是有意要拿捏为难,而确实是力有未逮,特里奥对自己已经怨气冲天,再提这个事情,只怕连身份秘密都要被洋人挖出来。
宋真姝却不以为然,朝陈沐道:“你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会知道这股浪潮有多么的强大,在北京,在南京,在上海,全国各地的学生们都已经行动起来。”
“岭南虽偏远,但港口便利,按理该是新思想的温床,是新浪潮的开端,可这里一片死气,人心沉沉,麻木不仁,正需要有林闻和杨玉宁这样的人,来唤醒人们的心!”
“他们都是大义之人,便是豁出家底,帮他们一把又如何?”
陈沐冷哼了一声:“宋小姐这般推崇,为何不去救人?你宋家在岭南数一数二,救几个人还不是小事一桩?”
宋真姝峨眉微蹙,朝陈沐道:“你该知道我父亲的为人,他墨守成规,思想腐朽,又岂会染指这种事,若非如此,他又岂能与你父亲称兄道弟?”
陈沐自是知道,似宋真姝这等高高在上的小姐,若自己果真有本事解决问题,又岂会亲自登门,来请林晟的义子出手相助?
不过陈沐仍旧摇头道:“实在对不住,这件事真的爱莫能助。”
杨玉宁听得此言,早先因为新诗而产生的改观,似乎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朝宋真姝道:“宋姐姐,我早说过了,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求他也是白费时间罢了!”
宋真姝却没有恼怒,也没有放弃,朝陈沐道:“这样,我也不求你帮忙救人,你只需要带我进租界,引荐我见到伊莎贝拉小姐就好了,这总该能做到吧?”
“你要见伊莎贝拉?”
这倒是有些出乎陈沐的意料,宋真姝的眼光是非常毒辣的,从伊莎贝拉身上寻找突破口,也是个极好的法子。
但伊莎贝拉比她宋真姝更加高高在上,宋真姝能不能说服伊莎贝拉,还得另说。
宋氏姐妹都是热衷于上流社会交际的人,自是有着她们的本事,但如果暴露了自己与宋家的关系,本就有些疑虑的特里奥,极有可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这是有着莫大风险的!
陈沐正迟疑不决之时,却听得宋真姝感叹道:“哎,算了,若是你兄长在此,早就将人给带回来了,你毕竟不是你兄长,今日算我打扰了。”
如此说着,宋真姝拉着杨玉宁便要走。
陈沐自是知道,这是宋真姝的激将之法,但陈沐也决不允许她用兄长来说事。
毕竟宋真姝的话并没有说错,若是兄长在此,这件事早就解决了,即便宋真姝只是激将,但陈沐也不能任由她拿兄长的名义来说事!
“好,我带你去。”
宋真姝并无意外,仿佛早就料到陈沐会答应,只是微微一笑,便往外走。
“那就走吧。”
“现在?”
“对,现在。”
陈沐看着外头的夜色,对于宋真姝的雷厉风行,也只能摇头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