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祖春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后,生怕缘子会在沿路留下什么线索,便又派人去从临安到汴梁之间的城镇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
知道消息的那天,他又一晚没睡。手里握着《尉缭子》,他似乎能感应到,他的女儿生命力那么顽强,不该就这么殒命。
听说,蝶漪姑娘算出缘子应当在北方。他真的好想自己亲自去查探一番啊!
好在,前两日云贞道长前来拜别,也和自己说了要去云游的打算,杨祖春将自己的想法一说,云贞道长便答应自己会前去汴梁探寻缘子的踪迹。
他的心又多了点盼头,要不也不会有心思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贵和为官家献礼的时候他也曾在内心中赞许,这个孩子是有心的,官家可以放心了。
但是听到别的朝臣搜肠刮肚地去夸赞一幅普通的画作时,他的内心是抗拒的。别说有点明望的画师,就连宗祯的生父、他的结拜大哥也能作出比这幅山河图更加壮丽的画卷。
但他当然不会拆穿,谁会去在今天扫兴呢。没想到还真有……
在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发现“纰漏”后,马上就又有其他的跳梁小丑窜出来,“哎呀,还真有个缺口,山河图上有缺口,这不是说山河残缺嘛,可不吉利呀!”
山河残缺?这句话不仅是在抹黑赵贵和,更是往在场许多人的心里扎刀子!
赵贵和将这些人一一记下,不论他们是真的无意还是史弥远推出来背锅的,他都不会放过。
赵与莒不解,贵和如果真的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肯定会慌张,但是见他的神情毫无波澜,他难道早就知道会有这出?
史弥远在许多人倒吸凉气、官家面色如土的时候站了出来,“这肯定不是济国公的本意,估计只是……没有画好吧。”
一句看似解围的话,又把赵贵和逼入了另一条思路。
杨祖春也知道史弥远和贵和在朝堂上始终有龃龉,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不定,这个缺口就是史弥远派人做出来的,不知道贵和有没有能力去应对。
与莒倒是觉得,史弥远出招有些快了。两军对垒,最忌讳的就是焦躁,在胜负难辨的情况下,谁先犯错谁就输了。
史弥远看似自己行了诡计,逼赵贵和犯错,但他也太过志在必得了,都不看看赵贵和的神色,这显然就是在等着史弥远出错啊。
赵与莒还真是冤枉史弥远了,身为丞相的他心思自然深,只不过,他深过头了。他不是对自己的计策胸有成竹,而是觉得赵贵和在唱空城计呢,他要是真的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天赐良机,那他就是个大傻冒。
众目睽睽之下,赵贵和觉得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这才站了出来,他上前朝着官家拱手,“官家,史丞相的话说的不对,这个缺口正是我故意所作。”
官家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但转念一想,他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应该听听他后面的话。于是声音柔和下来,“贵和特意所作,是有什么说法吗?”
贵和看到官家的表情有所缓和,心中知道他是信任自己的,便也微笑道:“刚刚众位大人极力夸赞此画,贵和实在是受之有愧,也没有机会澄清这件事,其实……这幅画作,还没有真正完成。”
“哦?”官家有些狐疑,如果这事他临时想出来的托辞,那可真是太拙劣了,希望不要让自己再失望一次才好。
“这幅画作必然要耗费做画者的诸多心血,济国公又刚从婺州回来不久,定然是时间太过紧张,才把初稿拿来献给官家指点。”
这是刚刚一个极尽奉承的大臣开的口,似乎是真的向赵贵和投诚的。
与莒心里却有些猜测,就这?他偷偷瞄向史弥远,发现这个老家伙也没弄明白现在的状况,都被赵贵和一个“故意为之”搞蒙了。
赵贵和没有心思去看殿中众人的神情,也没有区分刚刚开口的那位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淡笑着开口,“官家,这幅画做到此处,儿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步还要您来完成。”
官家听到这个话来了兴致,“你是想让朕为你添上最后一笔?”
赵贵和此时笑而不语,他看向自己的随从,随从赶紧将准备好的东西奉上。
中贵人从随从的手中接过托盘,上面是一碗无色无味的液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官家看着中贵人十分谨慎,他自己却很是放松,甚至有些期待,宗祯先他一步接过碗,仔细瞧了瞧,低声道:“是水。”
官家发出极轻的一声笑音,不过是一碗水,他们都这么紧张,这些人难道他还怕贵和这小子逼宫不成?
赵贵和见官家已经将水拿到手中,便拱手道:“请官家赐墨!”
赵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俗人,他平时也喜好书画,赵贵和一个手势,他就明白意欲何为,他将那碗水随意挥洒在画卷上。
只见刚才还只有黑白两色的卷轴上逐渐展现了色彩,青绿为主的色调显得清新自然,官家最后这一下仿如使这幅画真正的注入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