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就把门帘子掀开一点儿缝,对外张望。只见两个大高个儿,站在院子中间,一
个手上拿着一根手杖,指手划脚,在那里骂人。一个便拉着他走,说道:“走罢,
咱们别和他一般见识。”那人便摇着手杖,带骂带说的道:“这不能放过他们。咱
们哥儿俩身上,哪天不有几十张钞票,要照他们这样说,我们都使的是假的,要给
总长和刘都督知道,不说咱们哥儿俩损坏他的名誉吗?你别拦我,我就打电话给办
公处,叫他们来人。”这些毛伙听见他叫人的话,也有点儿害怕,都远远的站着看。
还好,另外一个大个儿,死命的把他拉住,不让他去打电话。谁知他两个拉扯得厉
害,长衫里面,掉下一样东西来,毛伙抢上前拾起来一看,却是一条葱绿色物华葛
女裤。那一个大个儿,看见露出了破绽,只当没有事,举起手杖,指着毛伙骂道:
“我没有工夫揍你这班王八旦,回头我叫人来收拾你们!”说着,就和那个大个儿,
一路骂着出去了。这里龟爪子,都笑了一阵,说:“这样的客人,要是多了,姑娘
们的衣服,都得保险才好。”
杨杏园听见也笑了,便脱长衫,坐在风扇旁边。这时,阿毛早捧出半个黄瓤西
瓜来。杨杏园道:“我今天在家里吃一天的西瓜,早吃够了,不能再吃了。你们要
吃,请随便罢。”无锡老三道:“家里是家里的,我们这里,是我们这里的,总得
尝一点。”说着,拿出一只白钢茶匙,一个小饭碗,挖了半碗瓜瓤,递给杨杏园。
他只得吃了一茶匙,把碗放在桌上。说道:“我在这里,用不着客气,实是在家里
吃多了,不能再吃。”无锡老三道:“哟!家里哪来许多的西瓜,吃得这样饱。”
杨杏园笑道:“也是一个至好的朋友送的。我向来不很吃果瓜,哪里会巴巴的买来
吃。”无锡老三笑道:“杨老爷这句话露出马脚来了。既然不很吃果瓜,知己的朋
友,就不应当送西瓜。就是送来了,也不至于吃个饱。照这样说来,至好送的东西,
总要吃饱。在我们这里只吃一小勺子,显然见得,不把老七当是至好了。”杨杏园
听了这话,目视梨云,微微一笑。梨云生怕无锡老三看出破绽来,也笑着说道:
“你笑什么,姆妈这几句话,还不是很对吗?”她口里虽然这样说,究竟里面心虚,
满脸通红。无锡老三虽然是个有手段的人,也猜不出他们私下另外有段交涉,所以
还把梨云说的话,当作是撒娇,哪里知道人家秋波微送,已是灵犀暗通哩。杨杏园
这一回来,本是梨云那封信的效力,打算见面之后,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偏偏无锡
老三坐在一起,无机可乘。只是说些闲话,哪里的电影片子好了,公园里面哪天的
人多了。谈了半天,转眼已是九点钟,杨杏园要到报馆里去了,便穿起长衫来要走。
梨云是知道他有事的,也没有留他,便和他扣上钮绊。恰好这个时候,无锡老三有
事走出屋子去了c杨杏园笑着向梨云道:“你那封信写得好,只是别字多了些。我还
要留着当纪念品呢。”梨云把杨杏园的胳膊,轻轻的捏了一把,摇摇手,又对门帘
子外面努努嘴。杨杏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和她点点头,就一掀门帘子走了。
这天杨杏园多吃了一点西瓜,晚上从报馆里回来,又晚了一点,吹了几口风,
到了家里,身上有点凉飕飕的。一觉醒来,四肢疲倦得很。起来洗了脸,一面喝茶,
一面看报,谁知只看了几个二号字的标题,人就头重脚轻,撑持不住,转身又摸上
床去睡,糊里糊涂睡了几个钟头。第二次醒来,觉着身上有些东西。睁开眼睛一看,
身上已经盖了一床旧洋绉的秋被,吴碧波拿着一本书,坐在下面桌子上看。他便一
翻身,问吴碧波几点钟了,一句话说完,接上就哼了一声。吴碧波道:“杏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