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打扑克。一会儿工夫,倒有二三百块钱的输赢,就散了场,却抽了有六七十块
钱的头钱。张达词将头钱钞票一卷,说道:“全在我这里了。”说着一拉小桂枝,
同倒在沙发椅上,说道:“怎么样?这够两套衣服的钱了,你怎样谢我?”那小桂
枝儿便趴在张达词的肩膀上,对他耳朵说话,说话的时候,眼睛斜着望着王眼石笑。
赌客里面,就有一个人神头鬼脸,拉着小吴儿,往王眠石身上一推。这一群人,就
闹得不亦乐乎。
杨杏园有些不耐,告诉张达词就要走。张达词一把将他拉住,说道:“我有话
和你说。”站起身来,便拉杨杏园到里面一间屋里来说话。杨杏园看他那个样子似
乎有点要紧的事,只得跟他进来。张达词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好不好?”杨杏
园笑道:“别事奉陪,这个我不敢遵命。不是别的,我觉太……”张达词笑道:
“你是个什么人,岂能干这剿匪的勾当?我是给你介绍一个西洋留学生的女朋友。”
杨杏园道:“什么?你们认识女留学生?哪一国的留学生?”张达词昂着头想了一
想,嘴里又吸了一口气,说道:“听说是美国康桥大学的学生。”杨杏园道:“不
对!美国没有这样一个大学。”张达词道:“啊!是法国的哥仑布大学。管他呢,
我也闹不清,反正是个留学生得了。她极会跳舞。什么英格兰跳舞,西班牙跳舞都
会。她回国以后,就在北京住,有些人知道她会跳舞,都请她教授。她先是不肯,
后来经许多人要求,她才答应了。来教一点钟,只要五块钱汽车费,可也不算多。
昨天我们经朋友的介绍,已经在这儿会过一次。今天约了再来,我已经另外开了一
号房间等她。这样的朋友,也算上等人,你会她一会,不好吗?”杨杏园一想,这
话恐怕靠不住。既然说是留学生,当然是文明点的人,我倒要看看。想定了,便说
道:“什么时候来?久了,我可不能等。”张达词道:“迟一点就来了。”说时,
小桂枝一推门,也进来了。张达词拉着她的手望怀里一拖。小桂枝趁势倒在他怀里,
反过脸来问道:“大格的事怎么样,人家坐在那里怪别扭的。”张达词道:“这个
我哪里管得着?各有各人的交涉。”小桂枝道:“你还不知道,那个柳三爷,赌输
了,他塞了一块钱在我手里,他就走了。大格是初出来的人,就这样叫人回去,我
真不好意思。人家不过为的家里穷,含着一包眼泪干这个,真是没法子,人家可是
一位小姐。”张达词道:“既然来做这个事,管她小姐不小姐?人是老柳找的,你
还是去问老柳要钱。”小桂枝儿举起拳头,在张达词的胸面前衣服上轻轻敲了一下。
把眼睛一瞪道:“什么?我和他要钱?”说时又抱着肩膀,对他耳朵说话,眼睛斜
看着杨杏园。张达词对杨杏园摇摇头,笑道:“不行,不行!”杨杏园看他这样子,
早料定了八分账,忽然冲动了他的好奇心,便笑说道:“你们又弄鬼,我早知道了。
你能带我到你们那个地方去看看吗?”张达词便道:“告诉你也不要紧。她家住在
中沟沿两号,红漆的门……”小桂枝道:“别瞎说,那是她家里,哪里乱撞得的!
人家家里还有老爷子。”张达词道:“啊!是了。有一天我走她门口过,看见一个
五十上下的人,脚下穿着高底靴,身上穿着开岔袍子,手上提着一个包袱,里面还
露出一管花翎,一个大红顶子,那就是她的父亲。小桂枝道:“有点花白胡子吗?”
张达词道:“是的。”说到这里,只见那个穿蓝绸夹袄的女人也来了。一推门,先
笑了一笑。张达词道:“你进来。”她又笑了一笑,用手抚摩了一下鬓角,又取出
手绢,捂着嘴笑,低了头在一边坐了。杨杏园一想,这就是刚才的“大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