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君子求之。’荇菜是譬淑女,参差是形容淑女的才色,正和窈窕相对。左右
流之,就是说她的声音在外,引了君子来。”黎殿选听了,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
接上“噗哧”一笑,喷出一口烟来。卫梅庵笑道:“别忙,等我说完。这下面不是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吗?你瞧,这就是君子求得淑女的譬喻。你不信,下面又
解说得清白,他们已经作了朋友了。所谓‘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也。”黎殿选说
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卫梅庵道:“怎样岂有此理?请往下听。这就是
‘参差荇菜,左右囗之’了。苇这个字,郑注是择的意思。我想不然,应当注着获
得的意思。所以‘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了。钟鼓乐之,就是奏乐结婚。这一章诗,
不是颂美周文王后妃则已,若说是的,文王他就是提倡自由结婚的人。从来言婚姻,
谁也是主张合乎《关睢》之乐的。那末,自由结婚,有何不可呢?《关睢》是国风
的首章,试问自由结婚,有何伤风化?”卫梅庵这虽是一篇笑话,强词夺理,自也
有他的道理。黎殿选一肚子墨水,本来只要一晃,就会荡漾起来,现在卫梅庵大谈
其诗经,不由他开了书库。说道:“从来谈毛诗,都是根据郑注,和解四书根据朱
注一样,成了一种牢不可破的见解。固然……”卫梅庵一想,不好,这位黎翰林公
要和我搬书箱了,这一搬书箱,翰林公几时归到原题。他现在说了固然二字,是一
抑,下面少不得还有一扬,就是议论了。我哪有工夫,听你先生讲经。他这样一想,
不等黎殿选下面一转,连忙说道:“我无非是一种笑话,你信我的!我懂的什么文
学经学呢?我们言归正传罢。”黎殿选见他追着问婚事,也不便一定硬要谈书,便
说道:“这事好在姓余的只有文字上的引诱,不是逾东家墙,和钻穴相窥不同。看
在那姓余的人少不解事,我也只有犯而不较而已。”说着头仰在沙发椅子上,咖着
烟大喷其气。两只手扶着椅子因,用几个指头,彼起此落的弹着。卫梅庵道:“据
老兄的意思,这婚姻是不能自由的了。请问要怎样办,才能够结为秦晋之好?”黎
殿选昂着头,摇了几摇,说道:“其有他哉?惟有经过父母之命,媒的之言而已矣。”
卫梅庵在烟筒里取了一根烟,慢慢燃了火柴吸着。抽了一口烟,然后微笑了一笑。
说道:“老哥哥若不提出这八个字的范围,我也无从说起。若是尊意不过如此,我
想那位余君,他都遵着这一个规矩办的,没有什么说不过去。”黎殿选道:“老哥,
这话从何说起,我却费解得很。”卫梅庵道:“你不信,听我说:余君这次北上,
是和他令堂商量好了的,在他一方面,已经是合了父母之命。就以他对于府上而论,
屡次托我来请老哥的示,老哥一答应,令爱也不是有了父母之命吗?至于媒的之言,
那更不必说,我只近取诸身,请问小弟高攀来做一个媒人,老哥还能嫌我不够资格
吗?”黎殿选听了他这话,竟是理由十分充足,无有可驳的地方。只得断章取义的
说道:“笑话了。老哥怎样说起不够资格的话来?”卫梅庵道:“既然如此,父母
之命有了,媒的之言有了,还有什么不能联婚的地方?要说余君的人才,和令爱一
比,合了六才上说的话,这叫作才子佳人信有之,更是珠联壁合。”黎殿选和卫梅
庵,原是极好的朋友,平常见面,都是随便说笑。所以卫梅庵那一篇半庄半谐的话,
黎殿选却是没有法子去抹煞。不过他总觉他的小姐与男子私自通信,总不是正当的
事。因此上他对于婚事,只是含糊其词,不肯明白答应。卫梅庵再三的通问,他才
答应让他和太太商量商量。卫梅庵见他的意思,已经有些活动了,心想也不必苦逼
他,免得欲速不达,还是再来一次罢。当时就告辞回家,约改日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