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今天是礼拜,一定有早场电影,且去鬼混两个钟头,到了上午再说。主意想
定,立刻就到电影院来。里面早是人声嗡嗡地,座位上挤满了男男女女,找了两个
圈子,也没有找到座位。看见椅子上,放了一顶帽子,便问隔座的人道:“劳驾,
有人吗?”那人眼望别处,随口答应道:“有人。”及至回过头来一看,笑道:
“哦,密斯脱皮,坐下罢。”皮日新一看,却是同班的文勤学。说道:“久违久违,
一个人吗?”文勤学道:“刚才没有看见你,所以说有人,其实我是随便把帽子扔
在这儿呢。”皮日新低声说道:“哦!我明白你的用意了。故意将自己的帽子,占
了一个位子。是男性的来了哩,就说有人。异性的来了哩,也不说什么,将帽子拿
在手上,让人家坐下,你说对不对?”文勤学道:“你既然知道,当然也干过的,
还问做什么。”皮日新笑道:“你这种试验法,有点成绩没有?”文勤学道:“老
实说,看电影,我是难碰的,不是换片子就来,哪有这个机会?”皮日新道:“你
们也有一班逛的朋友,不看电影,干什么?”文勤学道:“和你一样,天天听戏。”
皮日新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不听戏了。”文勤学道:“为什么?你这话里有话。
能不能告诉我?”皮日新道:“现在瞧电影,回头把电影瞧完了,我再告诉你。”
这文勤学也是个好事的,电影场完了,就把皮日新找到公寓里去,继续地问他
为什么不听戏了。皮日新一肚皮愤恨,哪禁得人家一问,当时就把捧小珊瑚一段故
事,从头至尾说了。文勤学道:“哪是你要捧坤伶,落得如此。你若是捧童伶,花
钱不多,也就有得玩了。不说别的,第一种制行头的钱,可以不必花。捧童伶的,
学生居多,也没有金大鹤那样大阔佬,你加入我们的团体,包你高兴。”皮日新道:
“不干不干,我已经觉悟了,以后我要开始读书,不鬼混了。”文勤学道:“读书
为什么?为毕业。毕业为什么?为谋事,解决饭碗问题。但是你看看,多少不识字
的人,做大官,发大财。如此说来,可见得读书不读书,简直没有关系,就是把毕
业来说,我们运动了查堂的人,点名簿上,是不会缺席的。到了考期,反正有范围,
把范围以内的讲义,下工夫看它两天,总可以打它一个抢手急。况且同学正在这里
进行废考运动,说不定以后简直不考。那么,你凭什么还要急于上课?”皮日新道:
“多少总要求一点知识。”文勤学道:“你不要瞎闹了,求什么知识,你还打算得
博士的学位吗?我刚才已经说了,不认识字的人,一样发大财。求知识和不求知识,
还不是二五等于一十。”皮日新还要说时,文勤学道:“不用说了,你觉悟了,你
要读书了。以后是努力奋斗牺牲,三句口号,一齐同进。不过今天是礼拜,你就要
上课,也没有课可上。不如在我这里午饭,吃过饭,然后一道出城去看戏,你看好
不好?”皮日新道:“可以可以,不过我已不听戏了,没法子回礼。”文勤学道:
“谁要你还礼?你只要多叫几个好儿,义务就和权利相等了。”皮日新笑道:“看
在朋友面子上,我去一趟。”两人在公寓里吃了饭,一直便上水平戏园来。
这天正是明秋谷履行条约烦汪莲卿郑蓉卿两人唱戏的日子。那天在饭馆子里,
他在贝抱和当面,许下此事,本来是信口开河,作个顺水人情,不料到了次日,贝
抱和带着汪莲卿自上门来拜访,汪莲卿恭恭敬敬,给明秋谷磕了三个头。明秋谷看
见,未免有些过意不去,拿出一块钱,给汪莲卿买饽饽吃,一口承认,星期日必到。
所以这天皮日新和文勤学到时,他们早就来了。明秋谷一见皮日新,笑道:“怎么?
你也加入这边的团体吗?”皮日新道:“我今天是清客串,明天就不来了。我问你,
昨天他们在饭店里闹,什么时候回去的?”明秋谷笑了一笑,说道:“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