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捏了下苏南山的肩膀,侧头问他。
苏南山脸皮黑乎乎的,上面布满了陈年老灰。我手有点儿痒痒,特想帮他搓搓灰,看看他脸皮到底是个什么色儿。
“都是我不好。”苏南山就像电视连续剧里的悲情女一号似的,闷声闷气的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说:“得病又不是你乐意的,跟你人品没关系。再说了,你到底得没得还不知道呢,都是你自己瞎猜的。”
苏南山歪过脑袋,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又干净又可怜,还带着股严肃劲儿,“真的得了,我知道。我爸吐血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我嘴里。我肯定得了,真的。”
“等回头去查查。”他可真执拗,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坚持自己得了艾滋病。
我想拦个顺风车,让车带我们去市区。可我都站到马路中间了,车子也不停,从我身边拐个弯,继续朝前开。
没车坐,没钱用,连个偷钱的地儿都没有。我和苏南山靠两条腿,沿着马路,从早晨走到傍晚,硬生生走到了市里。
等到了市区,从商店外面的玻璃倒影里,我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现在这模样,跟苏南山站一起,特般配,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他脸皮乌黑,我脸皮灰突突的;他衣服黑乎乎脏兮兮,上面很多不规则撕口,我衣服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血还有泥土渣子,衣服左边下摆少了一块儿;他的发型跟变种癞痢头似的,我的发型就跟沾满灰的稻草窝似的。从外表看,我俩就是一对流浪汉。
我让苏南山在墙根等我一会儿,然后冲夏渊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点苏南山。
夏渊冷扫了我一眼,站到了苏南山身边。
我沿着路朝前走,在拐角另一条商业街上,从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兜里,摸了一个钱包出来。飞速把钱包里的钱掏光,我把钱包重新塞进了男人布兜里。
弄到钱,我紧步回到苏南山身边。
我掏出钱数了数,钱不少,两千多。
苏南山闪乎着眼睛,小声问我:“你在哪儿弄的钱?”
我冲他咧了下嘴,用钱打了下他的脑袋,直统统的对他说:“我是做小偷的,怎么,你嫌弃我啊?”
苏南山愣了几秒钟,随后用力摇脑袋,结巴着说:“你,你都不嫌弃我,我,我也不会嫌弃你。”他低了脑袋,揪扯着衣服下摆,“我很喜欢你。”
我拉着他的胳膊,“走啊,咱们去找地方洗个澡,然后换身干净衣服。”
必须得洗澡,不洗澡估计连车都上不去。虽说买了票,就该有坐车的权利。但是,如果乘客们全部有意见,并且意见还很激烈,那我们肯定没法安生坐上车。
就像苏南山村里的那些村民似的,不顾别人的权利,只管自己的利益。按理说,苏南山不管得了艾滋还是麻风,他都有住在村里的权利。但是村民们群起而攻击他,就是不让他住,那他也只能离开。
我带着苏南山,先去两家卖衣服的小店,买了两套衣服和两双拖鞋,然后在胡同里找到一个简陋的澡堂子,交了四人份的钱进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神清气爽。
我出来的时候,苏南山还没出来,估计身上灰太多,一时半会儿搓不干净。
“老板,搓澡多少钱?”老板在柜台后头玩扑克,一个人玩的挺快乐的。
老板说:“十五。”
我伸手掏钱。
老板斜眼瞅我,“十五是一般人的价格。灰少的,十五。灰多的,二十五。你朋友那样的,少五十不干。”
越是小店越喜欢坑人,搓个澡,竟然还按灰计价。
“行。”我掏出五十放到桌子上,“给我朋友搓干净点儿。”
搓澡工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
老板把他叫出来,让他给我朋友搓干净点。老板叮嘱完了,我也跟着叮嘱了一句。
老板说话的时候,老头儿一劲儿点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等轮到我说话,老头儿却给了我个大白眼儿。
夏渊在一边幸灾乐祸。
我懒得搭理他,坐到凳子上,等苏南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