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指头算过一遍,到头来,仍旧是个孤军作战的局面。
“都是那个姓顾的死丫头害的,”陈聿一边愤愤地想,一边手脚飞快地脱下外套,“我要是不能活着出去,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隔着五六步的距离,打头几个黑衣男人齐刷刷地抬起胳膊,乌漆墨黑的衣袖像极了一排枪口。下一秒,细碎的飞针铺天盖地而来,沙尘暴一样卷向陈聿!
陈聿浑身的皮都抻紧了,平生头一回近距离接触死亡,那一刻,他几乎是超水平发挥,外套被翻云掌的掌力催动,当真成了一片飘忽不定的云朵,变幻万端而又滴水不漏,将所有细针囊括其中。
……如果顾兰因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要他付知识产权费。
黑衣打手们没料到这一出,眼看一轮针发完了,陈聿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一时都有些懵逼。就这么一愣神,陈聿已经抡圆了外套,掌力吞吐而出,布料倏尔绷紧,紧跟着反弹出去,而兜在外套里的千百根细针也随之激射而出,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
黑衣男人们大吃一惊,他们离得太近,躲闪肯定来不及,只能就地卧倒,好在陈聿作为一名奉公守法的人民警察,没打算知法犯法,还手的力道相当克制,雨点似的飞针擦着他们头皮过去,飞入灌木不见了。
趁着打手们没反应过来,陈聿纵身而上,伸出去的胳膊像是会拐弯,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扣住一个男人的肩膀。男人本能地想要甩脱,陈聿不闪不避,重心转移到左脚跟上,借着对手的力量转过半个圈,手臂猝然发力,直接把人甩了出去。
打手庞大的身躯横飞出去,恰好撞在一个同伴身上,两个人就像两口失去支撑的麻袋,同时滚了出去。
陈聿去势不减,手肘打横探出,正中一个打手鼻梁,打手捂着鼻子退到一边,陈聿一条长腿趁势扫出,将他踹到一边,整个人旋即后腰下折,两条带着刀片的铁棍就贴着他的鼻尖擦了过去。
陈聿一身冷汗还没干透,就听那男孩尖叫了一声,他百忙中用余光一瞥,只见两个黑衣打手奔着那俩小崽子去了。
就这么一分神,那两根要命的铁棍去而复返,冲着陈聿胸口捅了来,陈警官避无可避,只好后退,可倒霉催的是,一株大树拔地而起,正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陈聿别无选择,只能上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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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打手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追,就见陈聿踩着树干一个旋身,脚尖横扫,把那两个倒霉蛋同时踹到一旁。
另一边,何菁菁不知从哪捡来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往前一递一推,剑法居然颇为精妙,一个打手猝不及防,被她劈中鼻尖,当即血溅三尺。
小少年的眼珠子差点瞪飞出来,没想到这天天跟他一起逃课混日子的小丫头除了会放嘴炮,手底下居然有真功夫——另一个打手被她一剑戳中膝弯,也不知是脱臼了还是关节碎了,一声惨叫后,抱着腿满地打滚。
男孩的下巴差点砸了脚面。
然而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何菁菁同学跟这个“老”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这帮黑衣人身手不见得有多好,小花招却特别多,一拥而上时,所谓的“峨嵋派嫡系传人”立马左支右绌,眼看要被包圆了。
离网戒中心两公里的树林里,顾兰因突然合身欺上,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扣向那男人面具,那意思也很明显,要撕开他的伪装。
男人横臂格挡,两人在极局促的范围内连续交换了十来招,每一招都是一触即分,没有一招使到老——显然,这两位不约而同地发现,彼此的路数十分熟悉,就如一部被剧透的电影,刚看了开头就能猜到后续走向,为免失去先机,只能不断变招。
可惜,再怎么变,终究是套路之中,彼此一眼就能看穿。而随着时间推移,那原本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男人似乎过了药劲,眼看两大高手打得热火朝天,他开始慢慢挪动身体,打算趁乱跑路。
他要是老老实实躺在原地,那两位不一定会注意到他,可是这么一动,两人的注意力登时转移过来,不约而同地停手罢战,身形在原地化作一道残影,一前一后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姓杨的男人连滚带爬,可惜再怎么滚也快不过两大轻功高手的脚力,到最后,他背靠一棵树干,呼哧带喘地求饶道:“两、两位,有话好说,你、你们想要什么?我钱包没带在身上,但我可以、可以找人送钱来,两、两位……”
他话没说完,顾兰因手指一弹,一粒小石子破空而出,当当正正地蹭着他脸颊过去。
男人的脸撇向一边,像是被谁扇了一耳光。
“杨先生……杨校长,您是贵人多忘事,我可还记得——八年前,这家网戒中心还没影子,您也不是什么校长,是哪家医院来着?安定,还是安康?”
顾兰因的脸隐藏在口罩下,一阵夜风挤开茂密的枝叶,刮过她的鬓角,这女孩一绺头发掉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垂落耳边。
杨久诚的瞳孔猛地一收:“你、你是什么人?”
“你说呢?”顾兰因眼皮一垂,轻笑了笑,“不记得了?我给你提个醒,八年前,有个狂躁症的女孩被送到你工作的那家医院,你是怎么给她治疗的?”
那确实是太久之前的回忆,杨久诚努力回想了许久,茫然的目光逐渐凝聚,突然僵住了。